夜幕下的似水流年 第77章 无形的裂痕最可怕

古北豪宅的客厅里，落地灯的暖光斜斜切过，将梁浩然紧绷的侧影投在墙上，像一尊蓄势待发的石像。坤少握着水晶高脚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杯子里的猩红酒液晃出了几滴，溅在他衬衣袖子上。坤少没有去擦，只是缓缓从沙发上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梁浩然面前，停下时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此刻，梁浩然的呼吸里带着怒火的灼热，直直地喷在坤少脸上，而坤少却只是微微抬眼，继而毫不畏惧地就迎上那双盛满狠戾的眸子，声音像淬了冰的钢珠，一字一顿地砸了出来：“没错，就是我做的好事，又怎么了？”

梁浩然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没料到坤少会如此坦荡。还没等他发作，坤少又往前逼了半寸，声音里裹着压抑多年的委屈，尖锐又沙哑：“这一切是我一个人的错吗？梁浩然，你摸着良心说，我难道不是被逼的？”

“被逼的？”梁浩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火卡在喉咙里，反倒让他愣了足足三秒。他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跟着自己多年的男人，以至于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微微发颤。“你说你是被逼的？难道这里面，还有我的错？”

“当然有！”坤少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眼底的红血丝愈发清晰，“而且绝大部分错，都是你的！”他伸出手指，死死指着梁浩然的胸口，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西装面料里，“如果不是你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边占着我，一边又对肖海洋动真格，我韩坤何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胡说八道什么！”梁浩然的怒火终于冲破了理智，他一把攥住坤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坤少痛呼一声。下一秒，他夺过坤少手里的高脚杯，手腕猛地一扬。“哐当”一声巨响，水晶杯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瞬间碎裂成无数片，猩红的酒液溅得到处都是，有的顺着地面缝隙往下渗，有的粘在地毯上，像一朵朵凝固的血花。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坤少整个人都僵住了，刚才还带着戾气的脸，此刻写满了错愕，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他跟着梁浩然这么多年，梁浩然对他向来是纵容的，别说动手摔东西，就连重话都很少说。

过了好半天，坤少才缓缓抬起手，指着地上的碎片，声音幽幽的，甚至带着点哭腔。

“你为了他，竟然选择了对我摔东西？”他的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水晶渣，又落回梁浩然脸上，眼底的戾气渐渐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悲凉，“我之所以这么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爱你？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的心思，你难道不清楚吗？”

“爱我？”梁浩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松开攥着坤少手腕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忽然，他仰天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无奈：“当初是你主动把肖海洋介绍给我的，是你说他懂事、会来事，让他跟着我；是你安排他在杭州跟我同住一室，为的是让他跟我成事；我提出要包养他的时候，你也没有任何意见，我一直以为你是同意的。”

他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为了这件事，我甚至还跟你商量过，那时候你也没反对。我怎么也没想到，你心里竟然一直憋着这么大一股气，以至于憋到要用这种阴招去害他，要把他置之死地。”

“同意？我反对有用吗？”坤少突然冷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我当初介绍肖海洋给你，不过是看你那段时间因为工作压力大，心情烦躁，想让他陪你玩玩，解解闷。他那种从名流会所出来的人，我以为你最多新鲜几个月，玩腻了就扔了，谁知道你竟然动了真心，还把他给收了房！”

“收了房也就算了。”坤少往前走了两步，“这上海滩，稍微有点钱和地位的男人，哪个不是外面彩旗飘飘？你要找乐子，我可以帮你找更好的，比肖海洋年轻、比他漂亮的有的是。可你呢？你把他带进你的商业版图，让他接触那些他本没有资格接触的东西，这公平吗？”

说到这里，坤少的声音又激动起来，他指着梁浩然的鼻子，字字泣血：“我坤少跟了你多少年？你那些生意，不敢说百分之百，起码有百分之八十都有我的功劳！肖海洋算个什么东西？他才来公司多久，就敢来做摘桃派，他凭什么？”

坤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就凭他那张漂亮脸蛋？还是凭他床上那点功夫，把你伺候得舒服了？梁浩然，你摸着良心说，他对公司的贡献，比得上我一根手指头吗？你竟然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分给一个外人！”

“住口！”梁浩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抬起手，巴掌悬在坤少脸前，距离不过几厘米。空气瞬间凝固，坤少也不躲，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的悲凉变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仿佛在说“你打啊，你今天要是敢打我，我们的情分就彻底完了”。

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能落下去。梁浩然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手指微微颤抖着，最后无力地垂了下来。他知道，坤少说的是事实，那些年的并肩作战，那些年的生死与共，是刻在骨子里的情分，他下不去手。可他也没法否认，自己对肖海洋的感情，早已不是“包养”那么简单，那是一种掺杂着心疼、欣赏和依赖的复杂情感，是他在坤少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一道无形的裂痕，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横亘在两人之间。看不见，摸不着，却再也无法愈合。

坤少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刚才真的挨了一巴掌一样。

“好啊，你竟然真的要打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割在梁浩然心上，“这么多年来我为你鞍前马后，鞠躬尽瘁，从来没说过一句苦，没喊过一声累。到头来，我竟然还比不上一个肖海洋，你为了他，竟然要打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一时气急了。”梁浩然急忙解释，他上前一步，想去拉坤少的手，想抱抱他，想跟他说声对不起。可他的手臂刚伸出去，坤少就猛地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坤少的脸冷得像冰，眼神里满是疏离，那是梁浩然从未见过的陌生。

梁浩然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只能无奈地收回，长叹一声：“坤，我知道这些年你跟着我不容易，我也知道你对我的心思。我总以为，家和万事兴，你和海洋都是我在乎的人，我以为我能平衡好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你们之间那些小矛盾，那些小摩擦，我就算看出来了也装作没看见，想着能忍就忍，能让就让，没想到……没想到这份糊涂，竟然换来今天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愧疚：“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让你受了委屈。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能弥补，只要能让事情回到正轨，我什么都愿意做。”

坤少看着他，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客厅里的暖光落在了他的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突然，坤少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轻蔑，带着不屑，还有一丝死心的决绝。

“很简单。你赶走肖海洋，让他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永远不要再踏入你的生活。只要你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还能回到以前，我还会像以前一样，帮你打理公司，帮你守住这片江山。”

“赶走海洋？”梁浩然的身体晃了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坤少，“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梁浩然心里很清楚，他和肖海洋之间，早已不是“包养者”和“被包养者”的关系。肖海洋的懂事、坚韧和那份小心翼翼的爱意，早已刻进了他的心里。此时此刻让他赶走肖海洋，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坤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看着梁浩然为难的表情，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熄灭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一步步走到沙发边，拿起搭在扶手上的黑色外套，慢条斯理地穿在了身上，动作从容得像在参加一场重要的宴会。梁浩然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实梁浩然很清楚，只要他开口挽留，只要他承诺会就此跟肖海洋一刀两断，坤少或许会留下。可他做不到，他既舍不得跟坤少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放不下对肖海洋那小心翼翼的爱意。

坤少走到玄关，刚把手放在门把上，身后就传来梁浩然沙哑的声音。这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坤，你就非要如此不可吗？”

坤少的身体僵了一下，手指在门把上微微收紧。但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停顿太久，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彻底死心的无奈和悲凉。

“梁先生，你大可放心，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既然你如此难做，那我不如主动一点，给你和你爱的人腾地方就是了。”

“咔嗒”一声，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门被推开，又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也隔绝了两人多年以来的情分。梁浩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沙发上还残留着坤少身上的古龙水味，那是他一直以来的味道，如今却成了最锋利的刀，一刀刀割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