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99章 巴音赣力，刚柔之鸣

天庭秩序，经纬万方，然洪荒之异，亦显于精微律动与绝对力量之间的永恒角力。有操青铜神乐、以音律沟通天地之族，亦有秉先天巨力、可拔山扛鼎的荒野巨人。在那峡江险峻、钟鸣鼎食的崇山峻岭，与那荒野茫茫、吼声震天的巨人之谷，便存在着两个在力量运用与文明形态上截然不同的异人国度——巴国与赣巨人。

巴国，居于西南一片名为“巫峡群山”的险要之地。此处峰峦叠嶂，云雾缭绕，江水奔腾如雷。其国民形貌精悍，手脚灵便，尤善攀援，耳廓微尖，对声音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他们并非天神后裔，而是其先祖于群山之中，发现了天降的“青铜神铁”，并从中悟出了铸造之法与音律之道，故以国为“巴”，取“巴”字如蛇绕山，寓其依险而居、文明蜿蜒不绝之意。

巴国之民，乃是“音律”与“铸造”的大师。他们深信，宇宙万物皆有其固有频率，通过特定的音律，可上达天听，下动地只，中和人鬼。他们于绝壁之上开凿城邑，以青铜铸造巨大的编钟、錞于、钲铎等礼乐器，其声或雄浑如雷，或清越如泉。巴人能通过演奏这些青铜乐器和古老的战舞，凝聚族人士气，沟通山林精灵，甚至小范围影响天象、疏导地脉。他们性情刚烈而重诺，崇尚“勇武”与“礼乐”，崇拜“青铜之祖”与“巫山神女”，祭祀时，于最高峰顶设祭坛，奏响全套青铜乐舞，以狩获的猛兽与酿造的美酒献祭，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隆。然，其力量依赖于青铜乐器的完好与演奏的精准，一旦乐器损毁或音律失准，其沟通天地之能便大打折扣，且其国地处险要，资源获取不易。

赣巨人，则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国度，他们散居于南方一片名为“巨灵原”的广袤荒野与丘陵地带。其民体型庞大，高者可达数丈，肌肉虬结如岩石垒成，皮肤粗糙似老树之皮，发声如闷雷，踏步则地动。他们乃是上古某支巨神血脉的遗裔，天性淳朴而蛮野，不事耕种，不建城郭，依靠狩猎巨兽、采集野果为生。其名“赣巨人”，“赣”有赐予、贡献之意，亦通“戆”，寓其力大无穷而心思单纯，“巨人”则直述其形。

赣巨人之民，乃是“力量”与“蛮荒”的象征。他们不修神通，不习术法，仅凭天生神力与强悍肉身，便可拔树裂石，投掷象豹，吼声能震散云雾，双足可踏陷大地。他们居于天然洞穴或以巨木、巨石随意搭建的简陋居所中，部落结构松散，以最强者为首。赣巨人性情耿直鲁莽，易怒亦易喜，敬畏自然却不懂变通，崇尚“勇力”与“自由”，崇拜“巨灵祖神”与“荒野之魄”，祭祀时，于月圆之夜聚集于祖传的“力士祭坛”，以猎获的最庞大凶兽之头颅与心脏献祭，全族人咆哮角力，祈求力量增长、狩猎顺利。然，其生存方式原始，缺乏积累与规划，易受天灾与兽群迁徙影响，且因体型庞大，食量惊人，常需广阔猎场，易与周边族群冲突。

正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巴国为了铸造更宏大、更具威能的青铜乐器，需要寻找一种名为“共鸣玄石”的稀有矿材。此石并非凡铁，其性特异，能与巴国独特的音律产生绝佳共鸣，极大增幅乐器的效力。根据古老矿图记载，最大的“共鸣玄石”矿脉，正位于赣巨人世代居住的“巨灵原”腹地，一座名为“雷吼山”的山体之中。

巴国的大乐正“师延”，亲自率领一支由精锐乐师与工匠组成的勘探队，携带着探测音叉与开采工具，进入了巨灵原。当他们靠近雷吼山时，手中的音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鸣响，证实了矿图的准确性。

然而，雷吼山乃是赣巨人一个强大部落的圣地，传说其山腹中沉睡着他们的祖灵，那终日不断的隐隐雷鸣，被巨人视为祖灵的鼾声。当巴国勘探队开始在山脚布置营寨，准备试探性开采时，巨大的动静立刻引来了雷吼山部落的巨人。

部落首领，一位被称为“巨灵磐”的庞大巨人，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带着数十名族人，轰隆隆地来到巴人营地前。他低头俯瞰着这些在他眼中如同虫豸般渺小的巴人，声音如同滚雷：“小虫子！离开圣山！这里的石头，不是你们能碰的！”

师延强忍着那震耳欲聋的声波与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上前一步，仰头高声道：“尊敬的巨人首领！我乃巴国乐正，需借此山玄石，铸造沟通天地之礼器，造福苍生！愿以我巴国美酒、精制盐块与锋利青铜器，与贵部交换！”

巨灵磐闻言，巨大的头颅摇了摇，带起一阵狂风：“交换？我们不需要那些叮当作响的玩意！圣山的一草一木，一石一土，都属于祖灵！你们立刻离开，否则，就把你们和你们的破铜烂铁，一起砸扁！”说着，他示威性地抬起巨足，重重一踏，地面顿时裂开一道缝隙，蔓延至巴人营地边缘。

师延见言语无法沟通，而玄石近在眼前，心中焦躁。他示意乐师们奏响青铜编钟，试图以蕴含安抚、沟通之意的音律，影响巨人的情绪。

清越悠扬的钟声响起，如同清泉流淌。然而，这精微的音律在巨灵磐听来，却如同蚊蚋在耳边嗡嗡作响，非但无法安抚，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吵死了！闭嘴！”巨灵磐怒吼一声，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瞬间盖过了钟声，几名修为较浅的乐师当场被震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谈判彻底破裂。巨灵磐大手一挥，命令族人驱逐这些“吵闹的虫子”。赣巨人们发出震天的咆哮，迈开大步，如同山崩般冲向巴人营地，巨大的石棒、骨槌挥舞起来，带起恶风。

师延又惊又怒，下令结阵防御。巴国战士虽身形远逊，但配合默契，手持青铜戈矛，结成战阵，以巧破力，同时乐师们在后方奏响激昂的战舞之乐，提升己方士气，干扰对方心神。

一时间，雷吼山下，宏大的音律与狂暴的吼声交织，灵巧的战阵与绝对的力量碰撞。巴人的青铜武器能在巨人身上留下伤痕，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而巨人的每一次攻击，都势大力沉，巴人必须竭力闪避，一旦被擦中，非死即伤。

师延见久战不下，己方伤亡渐增，而巨人力大无穷，似乎不知疲倦。他心一横，命令乐师奏响那未经完全测试的、用以引动山石共鸣的“破岳之音”。

特定的频率自青铜乐器中发出，与雷吼山深处的玄石矿脉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山体开始微微震颤，细小的碎石从山坡滚落。

巨灵磐感受到圣山的异常震动，又惊又怒，认为这是巴人对祖灵的最大亵渎！“你们竟敢震动圣山！不可饶恕！”他双眼赤红，进入了狂暴状态，力量速度再次暴涨，一拳砸向正在奏乐的乐师方阵。

眼看乐师们就要被这毁天灭地的一拳化为齑粉，而那“破岳之音”也即将引发不可控的山崩。突然，一道清越如凤鸣、穿透云霄的乐声，与一道厚重如大地、承载万物的钟声，同时自九天与九幽响起。一位身着七彩羽衣、手持玉笙的“九天玄女”虚影，与一位身着玄黄衮服、手持地只钟的“后土皇地只”化身，同时显现。

“音律通天，其旨在和，非在争；力量撼地，其德在载，非在毁。”九天玄女之声，如同最高妙的乐章，瞬间抚平了狂暴的音波与吼声，定住了巨灵磐的拳头与滚落的巨石。

“巴人之乐，可通神灵，然强求外物，已失其和；巨人之力，可拔山河，然不明其理，终招其祸。”后土皇地只之声，沉稳厚重，抚平了大地的震颤。

九天玄女看向师延：“尔等求石铸乐，其心可原。然，乐之本质，在于内心之诚与天地之和，岂独依赖金石之利？强引共鸣，已入歧途，险些酿成大祸。可知‘大乐与天地同和’？”

后土皇地只看向巨灵磐：“尔等守护圣山，其情可悯。然，山石亦是天地所生，有其功用。一味固守，不容外物，亦是坐拥宝山而不知其用。尔等祖灵若知，岂愿见子孙因守旧而困顿？”

两位神只意志交汇，引动雷吼山深处的共鸣玄石。“此石之性，非独增乐威，更能稳定地脉，安抚狂暴之气。巴人可于此山边缘，以特定音律引导，采集自然脱落或表层之石，不得伤山体根本。巨人则可受巴人以音律梳理地脉、平息山吼（指地质活动）之惠，使圣山更为稳固，猎场更为安宁。”九天玄女定下方案。

后土皇地只亦道：“尔等立‘刚柔之鸣’。巴人需以柔和之音，与巨人沟通，并以其乐助巨人调理地气；巨人则需允许巴人有限度采集玄石，并可受巴人音律之助，平复体内因力量过巨而易生的躁动。刚柔并济，力音相协，方是共存之道。”

在九天玄女与后土皇地只那超越力量与音律本身的宏大智慧下，师延与巨灵磐都意识到了自身的偏执。

最终，在两位神只的见证下，巴国与赣巨人缔结了“刚柔之鸣”的契约。巴人停止了强行开采，转而以音律与巨人交流，并助其稳定环境；巨人也允许巴人采集部分玄石，并发现巴人的音乐确实能让他们的身心更为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