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98章 赤噬苍牧，噬生之契

天庭秩序，泽被苍生，然洪荒之诡，亦显于生命能量的极端汲取与自然循环的朴素遵循之间。有国民身附赤色异蛇、以吞噬生机为存续之族，亦有逐水草而居、与牛羊共生共息的草原之民。在那瘴疠弥漫、蛇藤缠绕的湿热雨林，与那天苍野茫、风吹草低的辽阔高原，便存在着两个在生命哲学与生存方式上截然对立的异人国度——朱卷之国与氏羌。

朱卷之国，居于南方一片名为“赤瘴林”的阴暗潮湿之地。此处参天古木皆呈暗红之色，枝叶间垂落着无数朱红色的藤蔓，细看之下，这些藤蔓竟如活蛇般缓缓蠕动。其国民形貌妖异，肤色白皙近乎透明，皮下可见淡青血管，最显着者是其肩背、手臂乃至发丝间，皆缠绕共生着那种名为“朱卷”的赤色异蛇。国名便源于此蛇，亦指其国赤色弥漫、蛇影卷曲之状。

朱卷之民，乃是“吞噬”与“共生”的诡异结合。他们并非驯养朱卷蛇，而是自出生起便与特定蛇藤结成生命契约。朱卷蛇以宿主精血与外界生机为食，同时反哺宿主悠长的寿命与操纵蛇藤、释放麻痹毒素的能力。他们居于巨大的、由**朱卷蛇藤交织而成的“蛇巢”之中，以狩猎林中外来生灵，或诱捕迷失者，供自身与共生蛇藤汲取生机。朱卷国人性情冷漠阴鸷，对除自身及共生蛇藤外的生命缺乏共情，崇尚“汲取”与“存我”，崇拜“蛇母”与“噬生之祖”，祭祀时，于林中最古老的“万蛇母树”下，奉上捕获的鲜活祭品，任由蛇藤吸干其生命精华，祈求蛇藤繁盛、噬生不息。然，其存在建立在对其他生命的掠夺之上，一旦外界生灵绝迹，或共生蛇藤反噬，其国便难以为继，且其力量带有阴邪特性，易遭至阳至刚之力的克制。

氏羌之国，并非固定城邦，而是游牧于西方广袤的“苍莽原”上。其国民身形矫健，肤色因风霜呈深褐色，面容轮廓分明，眼神清澈如高原湖泊。他们披发左衽，衣皮毛，善骑射，与牛、羊、马群相依为命，逐水草而徙。国名“氏羌”，乃其族裔自古之称，寓含人与牲畜、与草原浑然一体之意。

氏羌之民，乃是“游牧”与“循环”的自然之子。他们的生存完全遵循草原的节律，春徙夏牧，秋狩冬藏，不妄取，不涸泽。他们崇拜山川日月，敬畏自然伟力，相信万物有灵。其社会结构以部落为单位，居无常所，住易于拆卸搬迁的毡帐。氏羌人性情豪放直率，重诺守信，敬畏天地，崇尚“自由”与“共生”，崇拜“长生天”与“草原之灵”，祭祀时，于水草丰美之地，以乳酪、鲜奶及狩猎所得之首牲献祭，全族人围篝火歌舞，祈求风调雨顺、牛羊肥壮。然，其生存极度依赖草原生态的平衡与气候的稳定，一旦遭遇白灾（雪灾）、黑灾（旱灾）或大规模疫病，便可能面临生存危机。

正所谓“强梁者不得其死，好胜者必遇其敌”。朱卷之国为了维系其庞大蛇藤与国民的生机需求，其狩猎范围不断扩张，终于触及了氏羌之国游牧的边缘草场。

一支朱卷国的狩猎队，在追逐一头罕见的“灵角鹿”时，闯入了氏羌一个夏季牧场。他们见此地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生灵气息浓郁，顿时大喜过望，视为天然的猎场。狩猎队长“赤信”更看中了牧人群中几位气血格外旺盛的勇士，认为其生机足以让他的共生蛇藤进化。

“布蛇藤阵！驱赶牛羊，捕捉那些强壮的牧人！此地生机，合该为我等所享！”赤信一声令下，朱卷战士纷纷催动身上蛇藤，赤色的藤蔓如同活蛇般激射而出，缠绕牛羊，更有毒雾自蛇口喷出，弥漫牧场。

氏羌牧民猝不及防，眼见心爱的坐骑与牛羊被赤色藤蔓缠住，迅速干瘪，又见同伴吸入毒雾后瘫软倒地，又惊又怒。部落首领“苍摩”闻讯赶来，见状目眦欲裂。

“何方妖物，敢犯我牧场，伤我族人牲畜！”苍摩怒吼，声如雷霆，他张弓搭箭，箭矢带着破空之声，直射赤信。氏羌战士们也纷纷上马，挥舞着弯刀与套索，冲向朱卷猎人。

箭矢射在赤信周身的蛇藤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难以寸进。朱卷蛇藤坚韧异常，且带有麻痹毒素，氏羌战士的弯刀砍上去，往往被滑开，稍有不慎反被藤蔓缠住，生机迅速流失。而朱卷人释放的毒雾，更是让氏羌人行动迟缓，战力大减。

“愚蠢的牧人，尔等血肉，能滋养我圣蛇，是尔等荣耀！”赤信狞笑着，操控蛇藤如臂使指，不断有氏羌战士被缠倒，牛羊更是成片倒下。

苍摩心中滴血，他看出这些妖物诡异，硬拼损失太大。他立刻下令部落后撤，同时点燃狼烟，向周边其他氏羌部落求援。他利用对地形的熟悉，且战且退，以弓箭远射骚扰，试图将这些朱卷猎人引出牧场，引入不利于蛇藤活动的戈壁区域。

然而，朱卷猎人紧追不舍，蛇藤蔓延速度极快，更有飞行蛇藤从空中袭击。眼看部落伤亡增加，苍摩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收到求援信号的数个氏羌部落迅速赶来。成千上万的氏羌骑士从四面八方汇聚，如同苍茫原上涌动的铁流，将这支朱卷狩猎队团团围住。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虽然难以直接杀死朱卷人，却极大地限制了他们的活动。氏羌人开始采用火攻，点燃枯草，以烈火和浓烟对抗毒雾，灼烧蛇藤。

朱卷蛇藤虽韧，却也惧火。在漫天箭雨与燎原烈火的夹击下，赤信等人开始左支右绌，蛇藤被烧得吱吱作响，动作也变得迟缓。眼看就要被氏羌的人海淹没。

“撤！”赤信不甘地嘶吼，率残余部下，凭借着蛇藤的诡异和毒雾的掩护，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赤瘴林。

经此一役，朱卷之国意识到了氏羌这块“硬骨头”不好啃，但同时也更加垂涎那广袤草原上蕴含的、近乎无穷的生机。而氏羌各部则对这群来自南方的、以生命为食的妖物充满了警惕与仇恨。

冲突并未结束，反而升级。朱卷之国开始有组织地侵袭氏羌边境牧场，手段更加诡谲。而氏羌各部也联合起来，组建联军，在边境巡逻，与朱卷猎人爆发了多次激烈冲突。草原与雨林的交界处，时常可见赤色藤蔓与氏羌刀箭碰撞，毒雾与烽烟交织。

眼看仇恨愈深，伤亡渐增，草原与雨林的生态也在战火中受损。突然，一股蕴含着无尽生命造化、悲悯众生之苦的意志，与一股刚健中正、裁决善恶、护卫生民的威严意志，同时降临。一位身着青帝华服、手持柳枝玉净瓶、面容慈悲的女神虚影，与一位身着金甲、手持降魔杵、面容威严的天神虚影，同时显现。

“生生之谓易，天地有大德曰生。尔等一者夺生以续己，悖逆生生之道；一者护生而卫土，其情可原，然杀戮不止，亦伤天和。”女神之声，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道充满生机的青光洒落，暂时分开了交战双方，并治愈着战场上的伤者与被掠夺生机的草木。

金甲天神目光如电，扫视朱卷与氏羌：“朱卷夺生，其行当诛！然其存在亦有其因果，非尽灭不可。氏羌卫家，其志可嘉！然亦需智慧，非尽杀可解。”

女神看向朱卷之国方向，其目光仿佛穿透赤瘴林，直达万蛇母树：“尔等倚仗噬生之术，可知此乃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掠夺终有尽时，且怨念缠身，他日必遭反噬。天地生机，贵在流转循环，而非独占汲取。尔等若能以共生之术，反哺天地，引导蛇藤汲取浊气、净化瘴疠，而非掠夺生灵，方是长久存续之道，亦可得天地认可。”

金甲天神又看向氏羌联军：“尔等勇武，堪当赞赏。然，刚不可久。与其终日防备、以杀止杀，不若寻其根源，导其向善。彼之蛇藤，若能导引向善，或可成为守护草原、净化污秽之力。”

两位神只意志交汇，给出最终裁决：“朱卷之国，需立誓停止对氏羌及其他无辜生灵的生机掠夺。转而引导共生蛇藤，汲取地底瘴气、腐化之物，转化为纯净生机，部分反哺赤瘴林，部分可凝为‘生命结晶’，与氏羌交换其富余的牛羊乳酪、皮毛（非杀戮所得，而是自然脱落或合理取用）。氏羌之国，则需开放边境贸易，提供部分富余物资，换取朱卷之国净化的‘生命结晶’用于救治伤患、滋养草原，并监督其行为。”

“尔等立‘噬生之契’。朱卷改掠夺为净化，化害为利；氏羌化干戈为玉帛，以物易生。彼此制约，亦彼此依存。若朱卷违约，天神降罚；若氏羌无故侵犯，亦失天佑。”

在女神与金甲天神那恩威并施、直指本源的宏大意志下，朱卷之国慑于神威，亦看到新的存续可能；氏羌各部虽仍有疑虑，但亦不愿永陷战火，期待和平。

最终，在两位神只的见证下，朱卷之国与氏羌之国缔结了艰难的“噬生之契”。朱卷人开始尝试引导蛇藤净化环境，氏羌人也谨慎地开始了与这个昔日敌人的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