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观世录 第88章 寿盖山岳，枯荣之诺

天庭秩序，掌管生死，然洪荒之秘，亦藏于光阴迟滞与地脉凝萃之间。有族人寿命悠长、却需付出情感为代价之族，亦有身合山岳、与石同寿却行动艰难之邦。在那时间流速缓慢、人人皆享长生的青翠平原，与那峰峦如聚、国民形貌若岩石的巍峨山脉，便存在着两个在生命形态与存在方式上迥然相异的异人国度——寿麻之国与盖山之国。

寿麻之国，居于东方一片名为“长生野”的奇异平原。此地生机盎然，却带着一种凝固般的静谧。其国民形貌清雅，举止舒缓，眸中沉淀着岁月积累的智慧，却也缺乏鲜活的波澜。他们并非天神后裔，而是其先祖偶遇一株天地灵根“无情古麻”，以其果实为核心，立下血脉契约，使得族人寿命大幅延长，近乎寻常人族十倍，故称“寿麻”。

寿麻之民，乃是“长寿”的拥有者与代价支付者。他们的悠长寿命，并非毫无代价。伴随岁月增长的，是情感的逐渐淡漠。喜怒哀乐皆趋于平和，爱恨情仇亦如淡烟疏柳，难起大的波澜。他们居于以古麻纤维与灵土混合筑成的、充满自然气息却缺乏生活温度的“麻舍”之中，社会结构基于年龄与知识的积累。寿麻国人性情温和而疏离，遇事冷静，善于谋划，崇尚“恒久”与“静观”，崇拜“无情古麻”与“时光之河”，祭祀时，于古麻树下举行“延命仪”，奉上凝结了岁月气息的“寿露”，全族人静默冥想，感受时光流淌，祈求血脉延续、心境平和。然，其力量源于对情感的压抑，一旦情绪剧烈波动，便可能折损寿元，且因其情感淡漠，艺术、激情与创造性的爆发在其国极为罕见，文明发展趋于停滞与保守。

盖山之国，则坐落于中央之地一片名为“万岳之脊”的雄伟山脉。其国民体型敦实厚重，肌肤粗糙如花岗岩，关节活动时会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山石挪移。他们并非精怪，而是世代以秘法将自身魂魄与特定山岳灵峰相合，从此性命与山相连，山在人在，山毁人亡，故称“盖山”，意为“覆盖、守护山岳”。

盖山之民，乃是“山岳”的化身与守护者。他们的生命与所融合的山岳同寿，只要山岳灵脉不枯，他们便近乎不死。他们能调动所融山岳的地脉之力，感知山中一切细微变化，催动岩石防御或攻击，甚至小范围改变山势。然而，与山相合的代价，是其行动变得极其缓慢，思维亦如岩石般沉稳却略显迟滞，难以应对急速变化。他们居于直接在山体上开凿出的、与山岩浑然一体的“石府”之中，几乎从不离开所属山脉。盖山国人性情坚毅执着，沉默寡言，极重承诺，崇尚“稳固”与“守护”，崇拜“山岳祖灵”与“地脉之根”，祭祀时，以山心最纯净的玉石雕琢成自身形貌的小像，埋于山巅，全族人以心神沟通地脉，祈求山岳永固、灵脉长存。然，其存在完全依赖于山脉的完好，一旦山岳遭受大规模破坏或灵脉被夺，其国便面临灭顶之灾，且因其行动缓慢，在面对快速突袭或大规模天灾时，往往反应不及。

正所谓“寿长者情淡，山固者行迟”。这两个在生命形态上各走极端的国度，因寿麻之国为了维持其“无情古麻”的生机，需要定期汲取一种名为“岳魄精粹”的稀有地脉元气，而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无情古麻虽能赋予长寿，但其根系需要汲取蕴含山岳意志的“岳魄精粹”方能保持活性，否则便会逐渐枯萎，连带寿麻国民的寿命亦将衰减。这“岳魄精粹”并非普通地气，唯有那些被盖山之国国民融合、灵性极强的山岳核心方能孕育。

寿麻之国的采粹使“长息”，奉命前往万岳之脊，寻找合适的山岳，以秘法抽取“岳魄精粹”。他们行动迅捷，手段精妙，很快锁定了一座灵峰，开始布设汲取法阵。

然而，这座灵峰正是盖山之国一位年轻战士“岩岗”所融合的本命之山。当长息等人开始抽取精粹时，岩岗立刻感受到了源自山岳核心的、如同自身血液被抽取般的痛苦与虚弱感！他发出低沉的、引动山鸣的怒吼，惊动了附近的盖山族人。

“住手！尔等窃贼，安敢伤我山岳根基！”岩岗的声音如同巨石滚动，他庞大的身躯自山体中“生长”出来，怒视着长息等人。其他盖山战士也纷纷从各自山体中显现，如同山峦苏醒，将长息一行人围住。

长息面对这些行动缓慢却气势沉浑如山岳的巨人，并无惧色，只是平静地陈述：“我等乃寿麻之国使臣，为维系圣麻生机，特来求取岳魄精粹。此乃天地元气，并非尔等私有，何必吝啬？”

“荒谬！”岩岗怒道，“岳魄精粹乃我山岳魂魄所系，如同尔等心血！被尔等抽取，我山灵性受损，地脉动荡，我等亦将元气大伤！此乃毁我根基，断我族类之行！速速退去！”

长息摇头，语气依旧平淡：“贵国山岳众多，损失些许精粹，于整体无碍。然我族圣麻若枯，则举国寿元将尽。权衡轻重，还请行个方便。”说罢，竟示意手下继续催动法阵。

此举彻底激怒了盖山族人。岩岗率先发动攻击，他巨拳砸向地面，引动地脉，无数尖锐石笋破土而出，刺向寿麻之人。其他盖山战士也纷纷引动山石，或投掷，或隆起石墙阻隔。

寿麻战士虽不擅强攻，但身法灵动，寿命悠长带来的战斗经验亦极其丰富。他们轻易避开石笋的攻击，手中释放出无数坚韧的古麻纤维，如同活蛇般缠绕向盖山战士的四肢关节，试图限制其本就缓慢的动作，更有甚者，直接以秘法攻击山体与盖山战士之间的魂魄连接点，令他们痛苦不堪。

一时间，灵峰之下，灵动与厚重交织。寿麻之人如清风穿梭，寻找间隙抽取精粹；盖山战士如磐石坚守，以大地之力猛烈反击。长息试图以言语瓦解对方意志，言明寿麻之国对长生的需求高于一切；岩岗则怒吼着守护家园是高于生命的职责。

冲突愈演愈烈，灵峰因精粹被抽与战斗波及而灵光黯淡，山体甚至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岩岗的气息随之衰弱，而长息等人也因盖山族人悍不畏死的反击出现了伤亡。

就在灵峰即将受创过重，岩岗性命垂危，长息等人也将被暴怒的盖山族人碾碎之际，一股蕴含着无尽生机与大地厚重意志的伟力，自苍穹与九幽同时降临。一位身着青帝木皇袍、手持杨柳枝、周身环绕万木虚影的皇者，与一位身着后土皇地只冕服、掌控山川脉络的尊神虚影，同时显现。正是青灵始老君与后土皇地只麾下的“岳渎真官”，感此地生机与地脉冲突而降下意志。

“木赖土培，山因木秀。尔等相争，已伤天地和谐，悖逆共生之理。”青帝之声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杨柳枝轻拂，一道充满生机的青光定住了躁动的双方，并开始滋润那受损的灵峰。

岳渎真官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寿麻求长生，乃生灵之愿；盖山守故土，亦为存续之本。然，尔等只见己需，不见他苦。寿麻抽取岳魄，如同剜肉补疮，虽延己命，却损他根。盖山固守精粹，不容丝毫，亦失天地元气流转之机。”

青帝看向长息：“尔等寿命悠长，当有长远之见。无情非道，草木尚知春秋更迭。一味压抑情感，索取外物延寿，终非正道。可知‘生生之谓易’，真正的长生，在于生机流转，而非凝固不变。”

又看向岩岗与盖山族人：“尔等守护山岳，其志可嘉。然，山非死物，亦有呼吸吐纳。完全封闭，拒绝流转，亦会使山岳失去活力，如同顽石。一丝外来生机，若能引导得当，或可反哺山岳，使其更为灵秀。”

两位神只意志交汇，展现神迹。那株被抽取部分精粹的灵峰，在青帝生机之力的滋养下，裂痕弥合，灵光反而更显纯粹，甚至在山腰处，生出了几株蕴含特殊灵气的“寿石苔”。岳渎真官引动地脉，在万岳之脊划定数座“轮休之山”，这些山岳灵性充沛，却暂无盖山族人融合。

“此后，寿麻之国可于‘轮休之山’，以尔等生机秘法，辅助培育‘寿石苔’，此苔成长，自然凝聚类似岳魄精粹之气，可供尔等定期、适度采集，不伤山岳根本。盖山之国则需开放这些轮休之山，并可从寿石苔的培育中，获得生机反哺，增强山岳活力。”青帝定下调解之策。

岳渎真官亦道：“尔等立‘枯荣之诺’。寿麻需以自身悠长生命带来的智慧与耐心，协助培育轮休之山，不得再强行抽取有主山岳精粹。盖山则需允许寿麻在约定范围内活动，并可从其培育过程中获益。枯荣交替，本是天道，尔等当循此理，各得其所。”

在青帝与岳渎真官那蕴含无上生机与大地智慧的点化下，长息与岩岗都意识到了自身的偏执与共存的可能。

最终，在两位神只的见证下，寿麻之国与盖山之国缔结了“枯荣之诺”。寿麻之人停止了掠夺性的抽取，开始在轮休之山上悉心培育寿石苔；盖山之国也首次允许外族在其圣地范围内进行长期活动，并感受到了那温和生机对山岳的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