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江入断魂峡处,水势骤然收窄。
两岸峭壁如刀劈斧削,高逾百丈,岩体呈暗红色,像是被鲜血浸透后又经岁月风干。岩缝间顽强生长着扭曲的怪树,枝干乌黑如铁,叶片却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江水在这里变得湍急浑浊,水面上漂浮着枯木、碎叶,偶尔还能看到动物的浮尸,在漩涡中载沉载浮。
最诡异的是雾气。
峡外的晨雾本是乳白色,一入峡口,便化作一种粘稠的、泛着淡绿的“瘴雾”。雾中飘散着甜腥与腐臭混合的怪味,吸入肺中,顿觉头晕目眩。寻常人至此,不消一炷香便会中毒昏厥,即便是修士,若无避毒之法或足够修为,也难以久持。
乌篷船驶入峡口时,船头那盏幽蓝风灯忽然大亮。
灯光如流水般蔓延开来,在船身周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光罩,将瘴雾隔绝在外。光罩触及雾气时,发出“滋滋”轻响,竟是将毒瘴净化、驱散。
“这灯……不是凡物。”苏晚晴凝视着风灯,眼中月华流转,“灯芯是以‘幽冥萤’的妖核炼制,灯油恐怕掺了‘净瘴草’的汁液。苗疆巫蛊之术,虽走偏门,却也有独到之处。”
陆然盘坐船头,神识如网铺开,感知着周围环境。眉心火焰莲印微微发烫,心田中琉璃心火轻轻跃动——这峡谷深处,有什么东西在与它共鸣。
“秦将军,小心水下。”他忽然开口。
话音未落,船底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什么硬物。
秦红袖撑篙的手一稳,凝神看向水下。浑浊的江水中,隐约可见数道巨大的黑影正贴着船底游弋,每一道都有三丈长短,形似巨蟒,却生着鳞甲与骨刺。
“是‘铁骨鳄蛟’。”秦红袖脸色微沉,“此物性喜阴寒,常年潜伏深水,以腐尸为食,鳞甲坚硬如铁,口中能喷毒涎。平日难得一见,今日怎会聚集于此?”
她话音方落,一条鳄蛟猛然从船侧窜出水面!
粗长的身躯带起丈高水花,布满利齿的巨口张开,直噬船头陆然!
腥风扑面!
陆然纹丝未动,只是抬手指尖,一缕琉璃火焰如箭射出,正中鳄蛟眉心。
“嗤——!”
火焰没入鳞甲缝隙,鳄蛟庞大的身躯猛然僵直,随即发出一声凄厉嘶吼,重重砸回水中,激起滔天浪花。水面翻涌片刻,浮起一具焦黑的尸体,迅速被其他鳄蛟分食。
但这一下,像是捅了马蜂窝。
“哗啦——哗啦——!”
七八条鳄蛟同时破水而出,从四面八方扑向乌篷船!它们眼中闪着嗜血的凶光,口中毒涎如箭喷射,触及船身光罩,竟腐蚀出缕缕青烟!
秦红袖双刀出鞘,刀光如雪,将左侧两条鳄蛟斩落。苏晚晴长剑轻点,月华剑气如丝如缕,穿透右侧鳄蛟鳞甲,将其内脏绞碎。
然而鳄蛟数量太多,且悍不畏死,前赴后继。船身剧烈摇晃,光罩明灭不定。
陆然站起身。
他走到船头,俯身将手掌按在船板上。
“琉璃心火,护道净秽。”
温润的琉璃光华自他掌心涌出,顺船板蔓延,眨眼间覆盖整条乌篷船。光华所过之处,船身木质泛起玉石般的光泽,幽蓝风灯的光罩也转为纯净的琉璃色,凝实了数倍。
鳄蛟的毒涎喷射在光罩上,非但无法腐蚀,反而被光华反震,倒卷而回!
更惊人的是,琉璃光华触及江水的刹那——
“嗡——!”
整段江面猛然一震!
以乌篷船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江水,骤然变得清澈见底!水底潜伏的鳄蛟、游弋的毒鱼、乃至飘浮的腐物,都在琉璃光华照耀下僵直、翻滚,随即体表冒出黑烟,竟是体内阴寒毒质被强行净化!
几条离得近的鳄蛟痛苦翻滚,鳞甲缝隙渗出污血,最终沉入水底,不再动弹。
余下的鳄蛟发出惊恐的嘶鸣,纷纷潜入深水,仓皇逃窜。
江面重归平静。
只是这段江水,比来时清澈了太多,隐隐有琉璃光泽在水中流转,久久不散。
秦红袖收刀入鞘,看着船身流转的温润光华,眼中难掩震撼:“先生这心火……连江水都能净化?”
“心火之道,在于‘涤荡’与‘守护’。”陆然收回手掌,光华渐敛,“此地瘴毒阴寒,皆属‘秽物’。心火感应,自然将其净化。不过……”
他望向峡谷深处,眉头微蹙:
“我能感觉到,这峡谷的阴寒瘴毒,并非天然形成。其源头,恐怕在前方。”
乌篷船继续前行。
越往深处,两岸峭壁越是陡峭逼仄,最窄处仅容一船通过。光线昏暗,只有船头风灯与船身残留的琉璃光华照亮前路。岩壁上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简陋的栈道、腐朽的木桩、甚至还有几处坍塌的石窟,窟口黑黢黢的,像野兽张开的嘴。
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吟唱声。
不是人声,更像是风声穿过岩缝产生的呜咽,但那呜咽中又隐约夹杂着古老的、音节奇诡的歌谣。歌声缥缈遥远,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仿佛来自数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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