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第1章 温 和 春

又过了几日，杭城的清晨还浸在未散的薄雾里，轻纱似的雾气裹着夏末的湿凉，将杭科院的办公楼、试验场晕染得朦胧而静谧。往日里早该响起的仪器嗡鸣、人员脚步声尚未出现，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格外清晰，空气中却已悄然弥漫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让整个院区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所有人都清楚，今天，国家航天局的专项调查组就要来了。

忽然，一阵沉稳的引擎声打破了寂静。三辆黑色商务别克车稳稳驶来，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溅起细微的水花，在薄雾中划出清晰的轨迹，“唰”地停在了杭科院大门口。车门打开，率先走下来一位中年男子，约莫五十五岁上下，身着笔挺的中山装，墨色面料衬得他身形挺拔。虽已大半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却丝毫遮掩不住他身上那份久经沉淀的锋芒与凛然正气，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之处，连周遭的雾气都似褪去了几分浮躁。

他身后，几位身着正装、神情肃穆的随行人员陆续下车，胸前的工作牌在晨光中隐约可见——正是国家航天局第二纪委监察部的专项调查组，而为首这位，便是专门负责杭科院这起违纪违规案的组长温和春。

杭科院大门口，赵朝阳早已带着几位院领导干部等候在此。看到为首的男子，他脸上瞬间露出真切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人还未到跟前，便率先伸出手：“老温！多年不见，可算把你盼来了！”

温和春那张素来刚硬的脸庞上，此刻也忍不住漾开真诚的笑容，他紧紧回握住赵朝阳的手，另一只手激动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声音洪亮而感慨：“老赵！整整十年了！我们俩可有十年没见了！你一切都还好吧？”

“好好好，都好都好！”赵朝阳眼眶微热，用力点头，顺势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两人肩膀轻轻碰撞，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相视一笑间，虽隔十年光阴，当年下知青时在田埂上挖地挑粪、回城后在实验室里熬夜攻关攒下的革命友谊，却如陈年老酒般愈发醇香，千言万语都藏在这一眼对视里，无需多言便已相知。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温和春侧身指了指身后的随行人员，“这几位是和我一起办案的同志。”赵朝阳也连忙将身边几位院领导一一引荐，双方简单寒暄过后，便一同往院区里走去。

“大家用过早饭没有？”赵朝阳边走边问，语气热络，“要是没吃，先去咱院里食堂垫垫肚子，咱食堂的肉包子可是招牌，肉多皮薄汁水足，味道绝了！”

温和春摆了摆手，脸上的笑意淡去几分，恢复了纪检干部特有的沉稳：“老赵，早饭就先不吃了，我们在酒店已经吃过。公事要紧，咱们现在就开始工作，等把事情办完，再好好叙旧。”

赵朝阳闻言也不再坚持，他太了解这位老友的性子——刚正不阿，公私分明，从来不会为了人情违背原则。“好！”他干脆利落地应道，带着一行人径直走向办公楼，“都跟我来，会议室早就准备好了。”

电梯直达15楼，推开8号中型会议室的门，一股适宜的凉意扑面而来——室温恰好控制在27c，不冷不热正适合集中精力。会议桌上，几盘精致的小点心、整齐摆放的矿泉水和泡好的热茶早已摆放整齐，一侧的文件架上还码着几摞沉甸甸的材料袋，上面清晰标注着“廖化远案相关材料”“新时公司舵材采购流程”“崔明山分管项目审批记录”“新时公司与杭科院合作函件”等字样，一目了然。

温和春扫了一眼屋内的布置，目光最终落在桌上的茶杯上，眼底闪过一丝暖意。他拿起一杯茶，凑近鼻尖轻嗅，熟悉的六安瓜片清香萦绕鼻尖，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底的暖意稍纵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工作状态的严谨。转头拍了拍赵朝阳的胳膊，他笑着说：“还是你了解我这做事风格，连我要喝的茶都准备好了。”

赵朝阳哈哈一笑：“记得你工作时就爱喝茶，而且还只喝六安瓜片，这几十年的老习惯，想必是改不了了。”

“可不是嘛，老习惯难改喽！”温和春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对老友心意的感念，“你都特意备好了，我可不能辜负你的心意。”

“哪里的话。”赵朝阳摆了摆手，“你能来，咱怎么着也得满足你这点小爱好。”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你们就在这里安心调查，门外办公室我已经吩咐了我的秘书陈秘书，随时配合调取资料、联系相关人员。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配合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找我，我就在楼上办公室。”

“感谢杭科院的配合。”温和春站起身，伸出手与赵朝阳再次握了握。

“于公于私，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不用言谢。行，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赵朝阳点点头，转身轻轻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门关上的瞬间，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变得严肃起来。空调的送风声在寂静中格外明显，衬得桌上材料袋的棱角愈发锐利。温和春将茶杯推到桌角，目光扫过面前的材料袋，眼神锐利如刀。一场直指崔明山违纪违规问题的专项调查，就此正式启动。

花途接到高强打来的电话，得知纪委已到时，正在实验室里工作，他闻言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参数表——他知道，这场风雨现在才是真的开始了，老师他，能平安无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