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7“铁皮棺材”在荒原的寒夜中吭哧前行,像一头耗尽最后力气的衰老巨兽。引擎的“突突”声不再连贯,带着一种苟延残喘的嘶哑,每一次喘息般的震动都让车厢里那座由幽蓝伴生矿石堆砌的小山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这声音在死寂的荒原夜色中格外清晰,也无情地撩拨着车厢内每一根疲惫到极致的神经。
车厢内空间被矿石侵占了大半,剩下的地方挤满了人。空气浑浊不堪,浓烈的汗酸味、车轮卷起的尘土味、金属摩擦的锈蚀味,还有矿石自身散发出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奇特能量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昏昏欲睡又难以真正安眠的怪味。
阿黛拉的身躯几乎嵌在矿石堆与冰冷的车厢壁之间,她闭着眼,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眼瞳被眼皮遮盖,但紧抿的嘴唇和偶尔因颠簸而绷紧的下颌线,显示她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或许还在挥舞着拳头砸向焦黑的土地。
里奥歪倒铁皮箱子上,他那顶标志性的鸟窝头此刻沾满了灰土,护目镜滑到了鼻尖,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台便携扫描仪,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即使睡着了,他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咕哝几句“信号干扰…背景噪音…样本纯度…”,显然挖矿时高度集中的数据扫描状态还未完全褪去。
西里尔靠在另一侧厢壁,双腿蜷起,闭目养神。他试图用呼吸法让自己放松,但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他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一下,墨色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起。长时间的精密气流操控带来的精神疲惫,比身体的酸痛更难缓解。
琉娜和艾拉相互依偎着,两人的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憔悴。琉娜清冷的眉眼间是挥之不去的倦意,艾拉温婉的脸庞也失去了往日的红润,显得有些苍白。她们都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但紧握在一起的手显示她们在互相汲取着微弱的支撑。
菲力则像个被抽掉骨头的布娃娃,瘫在靠近车厢门的一个角落里。那根象征着他矿工生涯“耻辱”与“终结”的光秃矿镐木柄,被他无意识地抱在怀里。
他脸上沾着好几道黑灰,额角还有之前撞到车顶留下的微红印记。此刻他睡得人事不省,嘴巴微微张开,发出细微的鼾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句模糊不清的梦呓:“电…又电…破石头…校长…黑心…” 显然矿场上的悲惨遭遇已深入梦境。
伊莱文靠着厢壁,位置相对宽敞些,但腰腿传来的阵阵酸胀感让他无法真正放松。他闭着眼,努力想忽略那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一次颠簸,腰后“星火”核心都会传来细微的支撑感,帮助他稳定身体,但这感觉本身也提醒着他身体的状态。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一会儿是矿坑里挥汗如雨的挖掘,一会儿是公路上埃利安那石破天惊的怒骂,一会儿又闪过校长那张老狐狸般的脸…
最终,思绪定格在基地温暖的床铺和食堂热腾腾的饭菜上,这成了支撑他最后一点清醒的动力,反正他也不在意,毕竟他学院让他站起来了,免费的,让他再干点活儿再正常不过了。
艾莎操控着她的轮椅,停在车厢最前端靠近驾驶室隔板的位置,那里空间相对独立。
一层薄而稳定的寒气如同无形的屏障笼罩着她周身,有效地隔绝了大部分浑浊的空气、噪音和颠簸感。
她坐姿端正,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车灯切割开的浓稠黑暗,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长长的睫毛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随着车辆的晃动而轻轻颤动,显露出一种异于常人的平静下的专注。
驾驶室里,气氛同样凝重。埃利安的脸在仪表盘幽绿和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显得线条更加冷硬,如同岩石雕刻。他双手如同焊死在方向盘上,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缺乏血色的苍白,甚至微微颤抖。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死死锁定着前方被两盏昏黄车灯勉强照亮的一小片路面。每一次坑洼、每一处起伏,都牵动着他高度紧绷的神经。
K-7糟糕的悬挂和年久失修的底盘,让任何一点不平都放大成剧烈的颠簸,考验着他的驾驶技术和忍耐极限。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毫无弧度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如刀削,仿佛要将所有的疲惫、烦躁和归心似箭都压缩在这副冷硬的外壳之下。副驾驶的洛伦佐,尽管努力维持着他一贯的优雅姿态,但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深墨绿色丝绒礼服,此刻也无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薄灰,袖口和下摆甚至蹭上了几点可疑的油污。
他用手帕捂着口鼻,眉头微蹙,眼神里不再是看戏的悠闲,而是带着长途跋涉后难以掩饰的倦怠和对这趟旅程早日结束的深切渴望。车厢里飘进来的混合气味,显然挑战着他精致的嗅觉底线。
时间在引擎的哀鸣和车轮碾过荒原的单调声响中缓慢爬行。就在这死气沉沉、疲惫感几乎凝结成铅块,沉沉压在每个人心头,连抱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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