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唐九鼎 第11章 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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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襄阳（重写版）

甫一踏入山南东道地界，一种无形的压力便悄然降临。与商於古道上的混乱不同，这里的官道有兵丁巡逻，关卡盘问细致，流民被严格限制在指定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秩序感。

李炎一行人才在靠近边境的一个小镇落脚，试图用最后一点银钱购买干粮，便被一队看似寻常、眼神却异常锐利的巡街兵卒“礼貌”地拦下询问。尽管李炎应对得体，只说是北边逃难来的破落士子，但那种被无形之眼注视的感觉，已然挥之不去。

“公子，我们似乎一进来就被盯上了。”石敬压低声音，他久在行伍，对这种监控氛围极为敏感。

李炎面色平静，掸了掸粗布衣袍上的灰尘：“意料之中。刘巨容若连自家门槛都看不住，也枉称雄踞一方了。他这是在掂量我们的斤两。”

果然，接下来的路途，这种“关照”如影随形。他们找不到像样的客栈投宿，只能栖身破庙野祠；想购买马匹代步，却总被各种理由搪塞；甚至连打听去襄阳的路，得到的都是戒备而含糊的指引。

这并非恶意阻拦，更像是一种冷眼旁观的审视，一种下马威。它在无声地告诉李炎：在这山南地界，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我掌控之中。

慕容嫣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力，这与面对乱兵土匪的明刀明枪截然不同。她看向李炎，却发现他眼底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丝近乎兴奋的火焰。那是遇到值得一搏的对手时才有的光芒。

这日，他们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山道，天色将晚，风雪又起。唯一的避风处是一座半塌的山神庙。众人刚踏入庙门，便见庙内残破的供桌旁，竟歪歪扭扭刻着一行新刻的小字：

“欲投襄阳，先过此关。庙后三里，有匪踞寨，劫掠过往。若惧，可返。”

字迹潦草，却带着一股嘲弄的意味。

石敬脸色一变：“公子，这是……刘巨容的人留下的？他竟纵容匪患？”

李炎看着那行字，却忽然笑了，笑容冷冽：“匪？怕是披着匪皮的兵！刘巨容这是要看看，我这条丧家之犬，除了会逃，还有没有几分撕咬的能耐！”他眼中锐气勃发，“他既划下道来，我岂有不接之理！”

“公子，对方深浅未知，我们……”石敬有些担忧。

“无妨。”李炎打断他，目光灼灼，“他既要看，就让他看个明白！石敬，你前出侦察，摸清那‘匪寨’的虚实、人数、布防。慕容，你带她们在庙内寻隐蔽处藏好。”

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一路隐忍潜行的逃亡者，而是露出了振武军少帅应有的锋芒。

石敬被他的气势所感，抱拳领命，迅速消失在暮色中。慕容嫣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心跳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目睹潜龙出渊的悸动。

一个时辰后，石敬返回，带来了详细情报：那所谓的“匪寨”，实为一座废弃的戍堡，内有约三十人，看似乌合之众，但行动间颇有章法，暗哨明岗设置专业，绝非寻常土匪。

“果然是假匪。”李炎冷笑，“刘巨容倒也舍得，用三十精兵来试我。”

“公子，敌众我寡，硬拼绝非上策。”石敬分析道。

“自然不硬拼。”李炎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他们既是假匪，便有所顾忌，不敢真正肆无忌惮地杀人，尤其在我们可能‘身份特殊’的情况下。他们的目的，是挫我锐气，擒我拷问，或者……看我如何应对。”

他沉吟片刻，迅速制定计划：“石敬，你身手好，趁夜潜入，不要杀人，只需制造混乱——烧其粮草囤积处，若无粮草，便散其马匹，割断其弓弦！动静越大越好，但务必一击即走，让他们知道来了‘高人’，却摸不着头脑。我去正面叩门！”

“公子不可！太危险了！”石敬和慕容嫣同时出声。

李炎摆手，意气风发：“越是危险，越要迎头而上！他刘巨容想看我是不是孬种，我便让他看看，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石敬，你制造混乱之时，便是我叩门之机。他们内部一乱，必心生疑惧，我自有说辞应对！”

是夜，月黑风高。石敬如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戍堡。而李炎，则整理了一下衣冠，竟真的昂首阔步，走向那戍堡紧闭的大门，在慕容嫣担忧的目光中，用力拍响了门环！

“开门！北地故人李炎，途经宝地，特来拜山！”他声音清越，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带着一股不合时宜的从容。

戍堡内果然一阵骚动，显然没料到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叩门。紧接着，石敬那边得手，堡后传来马匹惊嘶、人员惊呼和隐隐的火光！

大门猛地被拉开，一群手持兵刃、面带惊怒的汉子涌出，将李炎团团围住。为首一人厉声喝问：“你是何人？敢来此撒野！”

李炎面对明晃晃的刀剑，面不改色，朗声道：“我乃振武李炎！尔等在此假扮匪类，阻我去路，可是刘巨容刘世叔之意？若是考验，李某已过了这第一关！堡内混乱，便是我随行义士所为，未曾伤尔等性命，已是留情！若再阻拦，休怪李某将此事宣扬出去，看刘世叔脸上是否好看！”

他话语连消带打，既点明对方身份，又展示了自己已看穿并破解了考验，更隐含威胁。气势上竟完全压制住了对方。

那为首之人脸色变幻，惊疑不定地看着李炎，又回头看了看堡内的混乱，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他们接到的命令是试探、刁难，必要时擒下，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手段凌厉，更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自黑暗中疾驰而来，一名传令兵模样的骑士勒住马，高声喊道：“节帅有令！请李炎公子，即刻前往襄阳相见！不得延误！”

命令来得恰到好处。

李炎嘴角微不可察地一翘，知道这番敲山震虎，已然奏效。他不再看那群目瞪口呆的“假匪”，转身，对从山神庙方向走来的慕容嫣和石敬微微颔首。

“我们走。”他翻身上了传令兵带来的备用马匹，动作流畅，带着一股经过交锋后愈发沉淀的自信。

风雪依旧，但前路似乎畅通了许多。慕容嫣看着马背上李炎挺拔的背影，心中激荡难平。她亲眼见证了他如何将一次致命的考验，扭转成一次展现自身实力与价值的契机。

刘巨容的树大根深，感受到了。

李炎的初生之犊，也亮出了犄角。

这襄阳之行，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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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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