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93章

“我们不是等。” 谢景渊上前一步，将科场记录举到厉鬼面前，烛火在纸页上跳跃，映得他的面容坚毅如铁，“我们要的不是只惩罚张霖一个人，而是要把张家百年舞弊的罪证呈给皇上，让所有参与舞弊的人都受到惩罚，让以后的科举再也没有‘不公’！若现在杀了张霖，太后家族的势力还在，他们会再找下一个‘张霖’，你的冤屈，永远也洗不清！”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十五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 那时他还是个赶考的书生，曾在贡院外见过一个寒门考生因没钱行贿而痛哭，少年人的眼泪滴在青石板上，与周明的遭遇重叠，让他心底的共情更甚。

沈清辞也上前一步，桃木剑上的符文泛着暖光，却没有指向厉鬼，而是指向洞口的虫卵：“你看这些怨蛊，若我们现在动张霖，鬼医门会立刻让蛊虫孵化，考生们会立刻陷入混乱，这正是他们想要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查东配殿的蛊虫，也派人去太医院找解蛊的药方，三日之内，一定能既清除蛊虫，又揭露张家的罪证，让你的冤屈大白于天下。相信我们，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的目光落在厉鬼握着毛笔的指骨上，那根指骨微微颤抖，仿佛在与百年的怨气做着最后的抗争。

厉鬼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白袍上的霉斑纷纷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令人震惊的是，棉絮间竟裹着半张残破的考卷 —— 正是当年周明的状元卷残片！“我当年…… 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空洞的眼窝里涌出更多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我以为只要把考卷写好，就能靠才华出头，却没想到……” 他突然举起毛笔，笔尖对着自己的胸口虚刺一下，“我自尽时，手里还攥着这张考卷，想着总有一天有人会看到，会为我做主…… 可我等了一百年，等来的却是更多的舞弊，更多的冤魂！”

春桃突然走上前，衣袂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水汽。她颤抖着打开随身药箱，里面整齐码放的药包随着动作微微晃动。最内侧一个素色布包被她小心翼翼取出，指尖抚过布面细密的针脚，那是离家前母亲连夜缝制的。打开布包，几株鲜嫩的忘忧草静静躺着，叶片上还凝着清晨的露珠，在昏黄的烛光下泛着晶莹的光，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开来。

“周公子，”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我也是寒门出身，我爹当年考了三次科举，都因为没钱行贿而落榜，最后郁郁而终。我懂你的不甘，懂你心中那团烧了百年的怒火。”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看着墙上斑驳的血痕，仿佛看到了当年周明绝望的模样，“可你看这些考生，他们中也有很多像你一样的人，寒窗苦读十数载，等着科举改变命运。你不能让他们的努力，毁在你的怨气里。这忘忧草，能暂时缓解你的痛苦，相信他们，也相信我。” 她将布包轻轻放在厉鬼面前，忘忧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与四周浓重的怨气交织。厉鬼周身翻涌的黑色雾气似乎被这股清香触动，明显淡了几分，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黑色冰晶开始慢慢消融，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厉鬼沉默了许久，空洞的眼窝里竟泛起两簇幽蓝的火焰，那是他残存的理智在与怨气对抗。火焰明灭间，他的身形微微晃动，仿佛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毛笔，笔尖原本浓重的绿色墨汁渐渐褪去，恢复成暗红的血墨，每一滴都似凝结着百年的怨恨。“我给你们三日。” 他的声音越来越淡，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若三日之后，我还看不到张家的罪证，看不到蛊虫被清除，我会让整个贡院的人，都陪我一起留在这百年的黑暗里。”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只留下那支紫竹毛笔，掉在科场记录上，发出 “咚” 的轻响，笔杆上的 “周明” 二字，竟泛着淡淡的金光 —— 那是厉鬼暂时放下怨气的征兆。

谢景渊捡起毛笔，指尖触到笔杆时，竟觉出一丝微弱的暖意，不像之前的刺骨冰凉。他将毛笔握在手中片刻，感受着上面残留的气息，随后将科场记录和毛笔小心地放进蓝布包。转头对林风说：“立刻派人去东配殿，仔细搜查桌椅的缝隙，尤其是桌腿和椅面的连接处，务必找到怨蛊的卵囊；再派人去太医院，让院判尽快研制解蛊的药方，用最快的速度送来贡院。此事刻不容缓，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眼神坚定，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林风应下，转身快步离开阁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沈清辞则走到洞口，手中的雄黄朱砂粉混合着特殊的符咒粉末。他神色凝重，将混合好的粉末撒在虫卵上，粉末接触虫卵的瞬间，发出 “滋滋” 的轻响，一股刺鼻的青烟升起。虫卵的幽绿光明显变暗，表面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这只能暂时压制虫卵孵化，最多能撑三日。我们还得找到张霖与鬼医门勾结的证据，否则就算清除了蛊虫，张霖还是会在科举中舞弊，太后家族的势力也不会倒。这证据，是扳倒他们的关键。” 他盯着逐渐失去光泽的虫卵，眉头紧皱，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谢景渊点头，目光扫过阁楼外的夜色，远处传来马蹄声，急促而凌乱，是派去查张霖动向的暗卫回来了。他心中明白，这三日不仅是与时间赛跑，更是与太后家族、鬼医门的生死较量。若赢了，不仅能还周明一个公道，还能肃清科举的舞弊之风；若输了，贡院会变成人间炼狱，大雍的朝堂也会落入外戚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