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88章

沈清辞单膝跪地，指尖拂过李秀才脖颈处诡异的青紫掐痕。在衣领内侧，他发现了一块黑色布料残片，上面绣着半朵曼珠沙华，殷红花瓣仿佛还在滴着血。布料边缘残留的幽绿汁液，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 这与阁楼黑袍人身上的布料如出一辙，鬼医门的蛛丝马迹已然浮现。看来李秀才早就被鬼医门盯上了。 他摩挲着布料上细密的针脚，眼中寒芒大盛，他们故意引导周明的怨煞，既能借厉鬼之手制造恐慌，又能巧妙掩盖贡院各处暗藏的蛊虫陷阱，好一招借刀杀人！

谢景渊接过布料，布料粗糙的纹理如同厉鬼的嘶吼。他脑海中飞速推演，一个惊天阴谋渐渐清晰：鬼医门余党不仅妄图借周明厉鬼之手搅乱科举，更打算利用厉鬼的怨气掩盖蛊虫与致幻药物的痕迹。一旦科举当日蛊虫爆发，考生与官员都将沦为任人操控的傀儡，届时配合张霖手中的兵权，外戚势力复辟便指日可待！

走，立刻前往贡院阁楼！ 谢景渊将考卷小心收进涂着朱砂的檀木盒，盒盖闭合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李秀才临终所言，周明的真迹考卷藏在阁楼梁上。那不仅是证明张敬舞弊的铁证，更是平息周明百年怨气的关键！

马蹄声如骤雨般敲打着青石板，谢景渊与沈清辞并辔疾驰，春桃和暗卫们紧随其后。玄阴罗盘在沈清辞掌心发烫，指针疯狂颤动，盘面的暗红微光在暮色中拖出长长的光轨，直指贡院阁楼方向。那光轨仿佛是厉鬼的引魂灯，昭示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即将展开。

贡院阁楼外，衙役们如临大敌，手中兵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个个面色如土。衙役统领王勇跌跌撞撞跑来，甲胄发出凌乱的碰撞声：谢大人！沈公子！阁楼里邪乎得很！方才听见里面有毛笔写字的沙沙声，可进去一看...... 他咽了咽唾沫，喉结上下滚动，所有考卷都悬在半空，像有双无形的手在翻动，可四处查看根本不见人影！

沈清辞拨开众人，踏入阁楼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墨臭与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中央长桌翻倒在地，散落的考卷上布满暗红色抓痕，仿佛厉鬼利爪留下的印记。房梁之上，一件白色秀才袍无风自动，隐约可见袍内扭曲的人形轮廓，每一次晃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布料摩擦声 —— 正是周明的厉鬼！

周明。 沈清辞将从丙字十九号房找到的考卷高举过头顶，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百年前的冤屈，我们都已查明。张敬篡改考卷，致使你含冤而死，如今我们誓要还你公道！

白袍骤然剧烈抖动，周围考卷如离弦之箭飞射而来。谢景渊挥剑格挡，剑气与考卷相撞，发出刺耳的锐响。袍中传来沙哑的嘶吼，仿佛百年怨气在此刻喷薄而出：公道？我等了整整一百年！从青丝熬成白发，从尸骨化作孤魂，才等来有人愿意看一眼我的冤屈！那些靠舞弊飞黄腾达的人，他们的后代依旧荣华富贵，而我却只能被困在这贡院，看着一届又一届考生，想起自己当年的绝望！

谢景渊踏前一步，剑尖直指虚空：张敬的后代张霖，如今已是禁军副统领。我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要找到舞弊手谕，定让张家百年罪孽大白于天下！但你不能再伤及无辜，他们同样是科举不公的受害者！

受害者？ 声音中满是嘲讽，却渐渐平息。白袍缓缓落地，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从中飘出。随着轮廓逐渐清晰，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只是本该是眼眶的位置，赫然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空洞得令人脊背发凉。他手中握着一支残破的毛笔，笔尖凝结的血痂诉说着当年惨烈的自尽场景。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 周明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若找不到舞弊证据，查不出如今科举的蛀虫，我便让整个贡院化作人间炼狱，让所有考生都尝尝被不公吞噬的滋味！

话音未落，周明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手中毛笔坠地的瞬间，化作一张泛黄考卷。沈清辞拾起考卷，背面朱砂小字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吏部密档阁，东墙第三层，有张敬的罪证。 娟秀的字迹与周明考卷上的笔迹完全一致，是他用最后的怨气留下的关键线索。

谢景渊盯着考卷，面色凝重如铁。吏部密档阁守卫森严，存放着前朝至今的绝密档案，只有吏部尚书和皇帝亲信方能进入。而此刻，他们不仅要在三天内突破重重守卫，还要防备鬼医门的暗袭与张霖的反扑，这场与时间的赛跑，注定充满艰险。

沈清辞突然抬头，房梁阴影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他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泛起金光，低声道：鬼医门的人一直在监视。

即刻前往吏部！ 谢景渊将考卷收入怀中，无论前方有何险阻，为了周明的冤魂，为了科举的公正，我们绝不能退缩！

众人转身离去时，春桃望着手中的白色秀才袍，袍上

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仿佛是周明的冤魂在无声祈祷。而在吏部密档阁外的阴影中，一个黑袍人正凝视着手中地图，红笔标注的 东墙第三层 旁，赫然写着 周明真迹在此，张霖已派人守株待兔。他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的笑意，身影渐渐融入黑暗。

四月初二的子时，月色像被冻硬的霜粒，砸在贡院的青砖上，发出细碎的 “嗒嗒” 声。谢景渊的玄色官袍下摆扫过墙角的青苔，指尖还残留着太医院药汁的苦涩 —— 半个时辰前，他刚看过李秀才的伤势，那只被毛笔戳伤的右眼虽保住了，却永远失去了视力，瞳孔里凝着一团化不开的阴翳，像极了此刻阁楼门缝里渗出来的寒气。青砖缝隙里爬出的潮虫被袍角惊得四散奔逃，在月光下投出细小而扭曲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