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阶玉碎 第82章

“大人，您看护城河里！” 林风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震惊。谢景渊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贡院东侧的护城河里，漂浮着几张残破的考卷，纸张被水泡得发皱，边缘卷翘，却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 那些字迹像是被狂风撕扯过，横笔歪斜，竖笔扭曲，有的笔画甚至冲破纸边，墨痕在水面晕开，像一团团正在 “哭诉” 的黑雾。

其中一张考卷的角落，还沾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发丝湿漉漉地贴在纸上，末端缠着一点暗红，与大门上的血字颜色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考卷的边缘似乎挂着什么东西，谢景渊让衙役用长钩捞上来一看，竟是一小块黑色的布料，布料质地粗糙，上面绣着半个曼珠沙华图案 —— 与鬼医门黑袍上的图案，有着相同的针脚！

“鬼医门的人？” 林风的声音瞬间紧绷，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雷火符，“三月十五宫变后，鬼医门余党就没了踪迹，难道他们躲在贡院附近，想通过破坏科举制造混乱？”

谢景渊没有立刻回答。他盯着那块黑袍碎布，又看了看大门上的血字，心中泛起矛盾：若真是鬼医门，他们惯用的是蛊虫、致幻药，可 “白衣秀才”“冤魂索命” 的说法，又与他们以往的手法截然不同；可若真是怨煞，这黑袍碎布又怎么解释？难道是有人故意用鬼医门的标记，掩盖怨煞作祟的真相？

“王勇，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谢景渊站起身，目光转向贡院守卫统领王勇。王勇是个年近五十的老衙役，在贡院守了二十年，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场面，此刻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音：“今早寅时三刻，巡夜的衙役小李突然来报，说丙字区的号房有尖叫声。小的带着人冲过去，就看到江南来的李秀才，在号房里举着毛笔往自己右眼戳，嘴里喊着‘我中不了！我中不了！’，地上全是血，毛笔头都断了，沾着…… 沾着脑组织。”

他咽了口唾沫，像是在平复恐惧：“我们赶紧把李秀才送去太医院，刚回来，就听到有人喊‘有人跳河了’！小的跑到护城河边，就看到山西的张秀才浮在水面上，已经没气了。捞上来的时候，他的手里还攥着半张考卷，嘴里喃喃着‘白衣秀才…… 拿着考卷问我 “你配中吗？”’，说完就没气了。”

“李秀才的号房在哪？张秀才跳河前，有没有人看到他和谁接触过？” 谢景渊追问，语气严肃。

“李秀才在丙字十七号房，就在最角落的丙字十九号房旁边。” 王勇回答，“张秀才跳河前，巡夜的衙役说看到他一个人在号房门口徘徊，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跟谁说话，可周围没别人。而且…… 而且今早寅时左右，有衙役说看到一个穿白衣的人影，在贡院里面晃，以为是考生，没在意，现在想来，可能就是那个‘白衣秀才’！”

白衣人影？谢景渊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想起刚才在门口，似乎也看到一道白色残影从眼角闪过，追出去却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墨臭味 —— 那味道不像普通的墨香，反而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像是存放了百年的旧墨。

“立刻封锁贡院！” 谢景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勇，你带一队衙役，守住所有出入口，不准任何考生、工作人员进出，所有考生集中到前院待命，逐一登记排查，重点查有没有穿白衣、携带旧墨的人；林风，你带暗卫勘察贡院内外，号房、阁楼、护城河周边都要查，尤其是丙字十九号房和张秀才跳河的位置，寻找可疑痕迹，包括毛发、布料、墨痕；另外，把昨晚所有巡夜的衙役都叫来，我要逐一问话。”

“是！” 王勇和林风同时应下，立刻分头行动。

谢景渊则迈步走进贡院。刚踏入大门，一股阴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晨光格格不入。贡院的布局很规整，号房沿着中轴线排列，像一排排整齐的小格子，每个号房只有一扇小窗，里面阴暗潮湿，仅够一人坐在木板床上写字。地面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却在角落处长着青苔，泛着湿冷的光。

他沿着石板路朝着丙字区走去。沿途的号房大多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书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有的砚台里还留着未干的墨，显然考生们是匆忙离开的。越靠近丙字区，空气中的霉味越重，还夹杂着淡淡的腥气 —— 是李秀才留下的血腥味，与大门血字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丙字十七号房外，围着几名衙役，地上用石灰粉画着人形轮廓，旁边放着一支折断的毛笔，笔头上沾着暗红的血丝和白色的脑组织，看得人头皮发麻。“大人，里面的东西都没动过，小的们不敢碰。” 衙役恭敬地说道，推开号房的门。

一股浓烈的霉味夹杂着血腥味瞬间涌出来，谢景渊捂住口鼻，走进号房。里面的陈设极其简单：一张铺着稻草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角的书桌，一把三条腿的椅子，椅子用石块垫着才没倒。书桌上放着一套笔墨纸砚，砚台里的墨还未干，旁边摊着一张写了一半的八股文，字迹原本工整秀丽，可在最后几行，笔画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字的人突然失控，横笔歪歪扭扭，竖笔拖得老长，甚至划破了纸。

谢景渊的目光落在书桌的角落，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是用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很深，边缘还沾着血丝。他蹲下身，仔细观察抓痕，突然发现抓痕的纹路很特别 —— 不是混乱的划痕，而是有规律的 “△” 形，每个三角形都很小，排列得很整齐，与之前在张谦密室墙壁上、赵峰府中蛊虫陶罐上看到的曼珠沙华花瓣轮廓有着相似的形状，却更简单，像是未完成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