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笑颜 第30章 知晓命运

次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颜华公主便已起身。她望着窗外那轮残月，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安。宫女们为她梳妆时，她只是怔怔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仿佛在凝视一个即将远行的陌生人。给皇后请安时，殿内的熏香熏得她有些头晕。皇后说了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看见那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上，嘴角机械地上扬着。走出凤仪宫时，初升的朝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踏入澜月殿的那一刻，颜华就察觉到了异样。殿内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欢快的鸟鸣声都消失了。淑妃娘娘独自坐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她手中握着一封已经揉皱的信笺，指尖微微发抖。母妃...颜华轻声唤道，声音在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单薄。淑妃猛地抬头，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像是害怕触碰就会破碎的梦境。我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父皇...要送你去北羌和亲...颜华感觉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缓步上前，裙裾扫过冰凉的地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握住母亲冰凉的手，发现那双手比记忆中粗糙了许多。女儿早已知晓会有今日。颜华轻声说，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前些日子京城里来了许多穿金戴银的异乡人，他们的笑声太响亮了，吵得女儿睡不着觉。她顿了顿，太子哥哥说，那是北羌的使臣，带着和亲文书来的。淑妃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那北羌...山高路远，黄沙漫天...她的声音支离破碎，你从小身子就弱，没有母亲在身边，你若是病了痛了，谁来照顾你？谁来护着你？颜华望着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艳，花瓣却已经开始零落。她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还和宫女们在这树下嬉戏，那时飘落的花瓣像是粉色的雪。如今想来，竟恍如隔世。母妃不必忧心。颜华轻轻拭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女儿...女儿会好好的。

母妃，父皇膝下就只有我和九妹妹两位公主，九妹妹尚在襁褓，如今就只有我了，我身为公主自当承担责任不是。颜华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凋零的秋海棠，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窗棂上斑驳的朱漆，那些褪色的痕迹像是岁月留下的伤痕。淑妃止住了泪，抬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殿内烛火摇曳，将颜华单薄的身影投在青砖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她忽然发现，这个从小在她膝下撒娇的女儿，不知何时已经长成了这般清冷疏离的模样。半晌，从嘴里吐出一句：早知是这样的局面，当初就不应该阻止你的。颜华闻言微微一怔，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母亲憔悴的面容上。她看见母亲眼角的细纹里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悔恨，看见母亲鬓边新添的白发在烛光下泛着凄凉的光泽。殿外秋风呜咽，卷起几片枯叶拍打在窗纸上，发出簌簌的声响。母亲别说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她轻声说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淑妃望着女儿平静到近乎麻木的神情，心头涌起一阵刺痛。她记得三年前那个雨夜，殿内沉香袅袅，却驱不散弥漫的苦涩。颜华转身走向案几，衣袖拂过时带起一阵凉风。她拿起那封烫金的诏书，指尖在上面轻轻描摹着二字。从此山高水长，故国千里，这深宫里的恩怨纠葛，终究都要随着北去的车驾，埋葬在塞外的风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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