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笑颜 第99章 从心

他的拥抱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仿佛要将这些年独自承受的寒冷与孤寂，都揉进这温热的怀抱里。顾非晚的发间还沾着雨珠，混着淡淡的皂角香，钻入鼻腔时，竟让他眼眶一热，积压了二十余年的委屈与思念，像被这香气撬开了闸门，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非晚……”他的声音闷在她颈窝，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个迷路许久的孩子终于找到归途，“我好像……快撑不住了。”

顾非晚任由他抱着，抬手轻轻抚过他湿透的长发，指尖穿过发丝时，能触到他微微发颤的头皮。她知道，这句话他藏了太久，久到快要烂在心底。那些故作坚强的日夜里，他一定无数次想这样说，却只能咬着牙，把所有的脆弱都锁进眼底深处。

“撑不住就不撑了。”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暖意，“有我在，你可以靠一会儿的。靠多久都没关系。”

雨丝落在两人交缠的发间，冰凉的触感却抵不过心底翻涌的热流。傅承愈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松了些，却依旧不肯松开，只是将脸稍稍抬起，鼻尖蹭过她的脸颊，那里有雨水的凉，也有她肌肤的暖，两种触感交织在一起，竟让他莫名安心。

“你知道吗？”他望着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声音轻得像梦呓，“母妃走的前一夜，偷偷来看过我。她穿着那件月白色的玉兰花裙，手里攥着支没绣完的平安符，说等我生辰那天，就把这个给我。”他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眉骨，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她说江南的玉兰开了，等雨来了，就带我回故乡，看漫山遍野的花。”

可那场雨来了，却没能等回故乡的春天。

顾非晚看着他眼底泛起的水光，忽然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角。那吻带着雨水的凉，也带着她笨拙的温柔，像一片羽毛落在湖面，漾开圈圈涟漪。

傅承愈猛地一怔，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积压多年的思念与委屈，此刻都化作唇齿间的缠绵，带着不容错辩的珍视与贪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却仿佛成了这天地间最温柔的背景，见证着两颗心跨越伤痛的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唇分之时，两人的呼吸都带着微颤。顾非晚的脸颊泛着红晕，避开他灼热的目光，小声道：“我……我做了桂花糕，还温在炉上，回去吃点吧？”

傅承愈望着她泛红的耳尖，眼底的沉郁早已散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角的水渍，哑声道：“好。”

回到屋内时，琉璃灯的光依旧明亮。顾非晚忙着去灶房热桂花糕，傅承愈坐在案前，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满室的暖意，比他独自熬过的二十余个生辰加起来，还要真切。

不多时，一盘热气腾腾的桂花糕被端了上来，氤氲的热气里裹着甜香，瞬间驱散了满屋的酒气与寒意。顾非晚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尝尝，用去年的桂花蜜做的，特意少放了糖。”

傅承愈张口咬住，软糯的口感混着淡淡的桂花香在舌尖散开，甜而不腻，像极了记忆里母妃做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母妃坐在灯下，一边给他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喂他吃桂花糕，说：“我们阿愈要像桂花一样，就算开在秋里，也能把日子过出甜来。”

那时他不懂，只知道糕点甜，母亲的手暖。如今才明白，有些甜，是要熬过漫长的苦，才能尝出滋味的。

“好吃吗？”顾非晚看着他的眼睛，期待地问。

傅承愈咽下嘴里的糕点，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里带着满足的喟叹：“好吃。”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天边透出一丝微光，想来天快亮了。顾非晚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个生辰或许没有喧嚣的庆典，却有比庆典更珍贵的东西——是卸下伪装的坦诚，是跨越伤痛的陪伴，是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的温度。

而那些藏在过往里的寒冷与孤寂，终将被这暖意慢慢融化，像被春雨浸润的冻土，终会等来属于它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