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10章 流浪狗阿黄认主人

黎明的微光艰难地穿透废弃楼破窗上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在布满污渍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姜一蜷缩在墙角那片由“小强别动队”守护出来的、相对“干净”的区域内，背靠着冰冷油腻的墙壁，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怀里那把黄铜钥匙紧贴着胸口，传来小倩微弱但平稳了许多的意念：“姜大哥…没那么吵了…那些小东西…好像真的…听话了…” 她的声音依旧透着虚弱，但那份被秽气虫豸不断啃噬的痛苦感确实减轻了不少，至少能“睡”一会儿了。

姜一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指挥蟑螂这种“超能力”虽然恶心又离谱，但关键时刻真能保命。他闭上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左手伤口的疼痛也变得有些麻木。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边缘时——

“咕噜噜噜——！”

一阵震天动地的巨响，从他的肚子里爆发出来！如同沉闷的雷鸣，在这寂静的废弃楼里显得格外突兀！

饿！太饿了！

昨天就吃了一碗半生不熟的红烧肉，又经历了连番的逃亡、施法、放血、指挥蟑螂，体力消耗巨大！此刻饥饿感如同苏醒的凶兽，张牙舞爪地啃噬着他的胃袋！

墙角那片“小强别动队”似乎都被这巨大的“腹鸣”惊动，发出一阵密集的“沙沙”骚动。

钥匙里传来小倩被惊醒的意念：“姜…姜大哥？你…你还好吗？”

“好…好得很…”姜一有气无力地回应，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就是…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他摸索着口袋，掏出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借着微弱的光线数了数——三十八块五毛。这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了。

必须出去找吃的！不然别说保护小倩，他自己就得先饿趴下！

他挣扎着站起来，感觉腿像灌了铅。他看了一眼墙角那片黑压压的蟑螂，用意念发出指令：“听着！小强别动队！老子要出去觅食！你们给我守好这里！看好这把钥匙！不准任何活物靠近！特别是老鼠！听见没有？谁敢靠近，格杀勿论！回来给你们带…呃…带点好吃的屑屑！”

墙角传来一阵更响亮的“沙沙”声，仿佛在齐声回应：“遵命！老大！”

姜一心里稍安（虽然还是觉得有点恶心），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各种破烂杂物，摸下了楼梯。推开那扇歪斜的破门，清晨微凉的空气夹杂着城中村特有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他辨了辨方向，朝着记忆中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巷口早点摊走去。

巷口果然支着一个简陋的馄饨摊。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佝偻着腰，在热气腾腾的锅灶前忙碌。馄饨的香气混合着猪油和葱花的味道，如同最诱人的魔咒，瞬间勾走了姜一全部的魂魄！

“婆婆！来碗馄饨！大碗的！”姜一冲到摊前，声音都带着饿狼般的颤抖。

“好嘞，五块一大碗！”老婆婆麻利地掀开锅盖，白雾升腾。

五块？！姜一看着手里可怜巴巴的钞票，感觉心在滴血。但饥饿战胜了一切！他痛下决心：“来一碗！多…多给点汤！” 他找了个最角落、光线最暗的破马扎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房东的眼线发现。

馄饨很快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漂浮着翠绿的葱花和点点油星，十几个白胖的馄饨挤在一起。姜一顾不上烫，拿起勺子，风卷残云般狼吞虎咽起来！鲜美的汤汁混合着肉馅的咸香滑入喉咙，暖流瞬间流遍全身，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就在他埋头苦干，吃得忘乎所以时，一阵微弱的呜咽声和拉扯感从他脚边传来。

“呜呜…呜…”

姜一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瘦骨嶙峋、毛色脏污打结的黄色土狗，正可怜巴巴地蹲在他脚边。这狗体型不大，看起来像是半大的少年狗，但瘦得皮包骨头，肋骨根根分明。它的一条后腿似乎有伤，不自然地蜷着，只能用三条腿勉强支撑。最显眼的是它的眼睛，一只浑浊暗淡，另一只却明亮异常，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极度渴望、恐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眼神，死死盯着姜一碗里的馄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它的尾巴夹得紧紧的，身体微微发抖，似乎在害怕姜一，却又被食物的香气牢牢钉在原地。

姜一动作顿住了。看着这狗子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样子，再看看它那只明亮眼睛里流露出的对食物的渴望和深深的恐惧，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他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这狗…跟自己一样，也是个挣扎求生的流浪者。

“啧…也是个可怜的家伙…”姜一叹了口气。他看了看碗里还剩下的几个馄饨（本来想留两个给墙角的小强们带回去当“军饷”的），又看了看狗子那几乎要掉出来的渴望眼神。

“算了，便宜你了。”姜一嘀咕着，用勺子舀起两个馄饨，吹了吹，小心地放在地上离狗子不远的地方，“吃吧，慢点吃，烫。”

那黄狗先是惊疑地后退了半步，警惕地嗅了嗅空气，又看了看姜一，似乎在确认他的意图。当它终于确定姜一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给它食物时，那只明亮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它不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虽然是三条腿），猛地扑到馄饨前，几乎没怎么咀嚼，狼吞虎咽地将两个馄饨囫囵吞了下去！吃完后，它意犹未尽地舔着地上的汤汁痕迹，然后抬起头，再次用那双充满了感激和渴望的眼睛看向姜一，尾巴竟然微微地、试探性地摇了摇。

姜一被它这瞬间的信任和依赖弄得有点措手不及，心里一软。他端起碗，把碗底最后一点汤和剩下的两个馄饨都倒在了地上：“喏，都给你了，省着点吃。”

黄狗发出一声欢快的呜咽，再次埋头苦干起来。

就在姜一看着狗子进食，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一股极其微弱、但让他瞬间汗毛倒竖的阴冷气息，如同毒蛇吐信般，从巷子深处飘了过来！这气息…带着怨念和潮湿！是水鬼的气息！而且似乎受了伤，气息紊乱！

“有情况！”姜一猛地警觉起来！难道是房东派来的？还是恰好路过？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碗，手已经摸向怀里那本《不正经道术入门》，同时集中精神，警惕地感应着那股阴气的来源方向。

就在这时，馄饨摊的老婆婆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啊！死狗！滚开！别碰我的东西！” 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碗刚出锅、滚烫的馄饨，正准备端给另一个客人。那只正在舔碗底汤汁的黄狗，大概是饿昏了头，看到新出锅的食物，本能地就想凑过去！它瘸着腿，动作笨拙，一不小心就撞到了老婆婆端碗的手！

“哗啦——！”

一碗滚烫的馄饨汤，连汤带碗，劈头盖脸地朝着姜一和那只黄狗的方向泼了过来！

事发突然！姜一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滚烫的汤要是泼到他和狗子身上，不死也得脱层皮！他现在法力耗尽，连个防御符都画不出来！而那黄狗似乎也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姜一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猛地往前一扑！不是躲闪，而是用自己的身体和那件破旧道袍，尽可能地将那只吓傻的黄狗护在身后！

“嗤——！”

滚烫的汤水大部分泼在了姜一的后背和手臂上！道袍瞬间被浸透！一股钻心的灼痛感如同火焰般蔓延开来！疼得姜一眼前一黑，差点叫出声！

“嗷呜——！” 被姜一护在身下的黄狗，只被零星的热汤溅到，但也吓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你个天杀的死狗！还有你个臭要饭的！赔我的碗！赔我的馄饨！”老婆婆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指着姜一和地上的破碗碎片大骂。

姜一忍着背后火辣辣的剧痛，刚想开口解释（或者说求饶），巷子深处那股原本在徘徊的阴冷气息，似乎被这边的骚动和姜一身上因为剧痛、愤怒而散逸出的微弱法力波动所吸引，猛地变得清晰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快速朝着馄饨摊的方向逼近！

“糟了！”姜一心中警铃大作！腹背受敌！

就在这时，被他护在身下、刚刚脱离滚烫汤水威胁的黄狗，似乎也感觉到了那股急速逼近的阴冷恶意！它猛地从姜一怀里挣脱出来！那只浑浊暗淡的眼睛依旧带着恐惧，但那只异常明亮的眼睛却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它不再看地上的馄饨残渣，也不再理会气急败坏的老婆婆，而是猛地转向巷子深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

“呜——汪！汪汪汪！！！”

它夹紧受伤的后腿，仅靠三条腿支撑，对着那空无一人的巷子深处，疯狂地吠叫起来！声音嘶哑却充满了警告！它的身体绷紧，毛发倒竖（虽然打结），龇着并不锋利的牙，一副如临大敌、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模样！

姜一看着这瘸腿小黄狗悍不畏死、挡在自己身前狂吠的样子，愣住了。它…它在警告那个看不见的阴物？保护自己？

更让姜一吃惊的是，随着黄狗那充满警告意味的吠叫，巷子深处那股急速逼近的阴冷气息，竟然真的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这只不起眼的瘸腿狗产生了一丝忌惮？！

老婆婆被黄狗突然的发狂吓了一跳，后退一步，骂声也卡在喉咙里。

趁着这短暂的空档！姜一强忍着背后的剧痛，脑子飞快转动！他现在没钱赔碗赔馄饨，法力耗尽，又惹上了阴物！唯一的生路，就是跑！

他猛地翻身爬起来，顾不上背后的灼痛，一把抄起地上那只还在对着巷子狂吠的黄狗！

“对不住了婆婆！碗钱下次赔你！”姜一吼了一嗓子，抱着狗子，拔腿就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废弃楼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黄狗被姜一突然抱起，先是惊得浑身一僵，随即似乎明白了姜一的意图。它不再狂吠，而是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紧紧贴在姜一被烫伤的胸口，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类似呜咽又像是安慰的声音。它那只明亮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后方，仿佛在为他放哨。

姜一抱着这只又瘦又脏、还瘸着腿的流浪狗，感觉它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但那份在危急关头挡在自己身前的勇气和此刻安静依偎的信任，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废弃楼，反手将破门关上（虽然关不严），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背后的烫伤被汗水一浸，更是疼得钻心。

他把黄狗轻轻放在地上。黄狗落地后，立刻凑到他脚边，用湿漉漉的鼻子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他烫伤的手臂，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似乎在询问他疼不疼。

姜一看着这只脏兮兮、瘸着腿，却有着一双异常明亮眼睛、懂得护主又充满灵性的流浪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蹲下身，忍着痛，摸了摸黄狗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好小子！”姜一的声音带着点嘶哑和动容，“刚才…多谢了！要不是你那一嗓子，老子今天怕是要交代了！”

黄狗似乎听懂了姜一的夸奖，明亮的那只眼睛瞬间弯了起来，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欢快地“呜呜”叫着，用脑袋亲昵地蹭着姜一的手。

就在这时，墙角那片“小强别动队”似乎感应到了陌生生物的气息（狗子），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沙沙声大作！

黄狗立刻警觉地抬起头，对着墙角那片黑暗处，喉咙里再次发出威胁的低吼，那只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蟑螂，身体微微伏低，摆出防御姿态，将姜一护在身后！

姜一赶紧用意念安抚：“别动！都别动！自己人！呃…自己狗！以后它就是咱们团队的新成员了！叫…嗯…看你一身黄毛，就叫你‘阿黄’吧！阿黄！这些蟑螂是咱们的保安！别怕！”

阿黄歪着头，明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看看姜一，又看看墙角那片让它本能感到不适的蟑螂群，喉咙里的低吼渐渐平息，但警惕的目光依旧没有放松。

姜一看着阿黄这副认真又困惑的样子，再看看墙角那片被意念压制、不敢妄动但显然很不爽的蟑螂大军，又摸了摸怀里那把冰凉依旧的钥匙（小倩似乎对阿黄的出现没什么反应，还在虚弱沉睡），忍不住苦笑起来。

自己的队伍…真是越来越“壮大”了。一个重伤虚弱的女鬼（钥匙形态），一支听命于自己的蟑螂特工队，现在又多了一条瘸腿但异常机敏、似乎能感应阴物的流浪狗阿黄！

这组合…简直是不正经道士、地缚残魂、虫族大军与瘸腿神犬的奇妙冒险！

“阿黄，”姜一看着这只用明亮独眼望着自己的狗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你就跟着贫道混了！虽然现在咱们穷得叮当响，住的是垃圾堆，但老子保证！有我一口馄饨皮，就有你一口馄饨汤！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阿黄似乎听懂了姜一的承诺，欢快地叫了一声：“汪！” 尾巴摇得更欢了，那只明亮的独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流浪狗阿黄的认主，就在这馄饨汤的泼溅、阴物的威胁和蟑螂大军的不满注视下，以一种极其狼狈却充满温情的方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