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道士 第9章 蟑螂大军初动员

西苑区后半夜的冷风，带着垃圾堆特有的、复杂而浓郁的**气息，毫不留情地灌进姜一单薄的破道袍里。他蜷缩在那个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站角落，背靠着冰冷的、油腻的砖墙，感觉自己像条被扔进臭水沟的流浪狗。

左手食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虽然他用破布条胡乱缠了几圈，但渗出的血丝已经浸透了布条，混着污垢和灰尘，粘腻腻地难受。怀里那把染血的黄铜钥匙紧紧贴着胸口，传来微弱但持续的冰凉感，如同揣着一小块寒冰。钥匙里，小倩的魂体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烛火，断断续续的意识传递过来，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姜…姜大哥…好冷…好暗…好吵…好多…好多声音…好恶心…”

姜一知道，小倩说的是这垃圾站的秽气。对于纯净（相对而言）的魂体来说，这种污秽之地就像把人丢进浓硫酸池，伤害极大！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干净”又安全的地方，让小倩能稍微“喘口气”，也让自己处理下伤口，想想下一步怎么办。

“坚持住，小倩！我们马上离开这鬼地方！”姜一咬着牙，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怀里那本《不正经道术入门》硌得他肋骨生疼，但他不敢丢，这是他和师父唯一的联系（虽然是本破书），也是他最后的依仗（虽然没啥用）。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垃圾站，像只受惊的老鼠，贴着墙根，在城中村迷宫般的小巷里快速穿梭。天边已经泛起一丝灰白，黎明将至。路灯昏黄的光线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如同鬼魅。

他现在是真正的“黑户”了。身份证明（假天师证）没了，钱也只剩下口袋里皱巴巴的几十块（六十二块五毛减去二十块五花肉、三块葱姜、一块五干脆面，还剩三十八块？大概）。唯一的“资产”就是怀里这把寄宿着残魂的钥匙和一本破书。房东林玉梅像条毒蛇一样潜在暗处，随时可能扑出来。而小倩的状况，更是岌岌可危。

必须尽快找到落脚点！姜一的目标很明确：更便宜！更偏僻！最好是完全没人管的废弃屋子！他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一边努力回忆白天在城中村瞎逛时，有没有看到过那种看起来快塌了的破房子。

就在他转过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阴暗角落时，一栋几乎完全被爬山虎覆盖、窗户破碎、大门歪斜、散发着浓郁腐朽气息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这楼比林玉梅那栋还要破败，显然废弃已久，连流浪汉都不屑光顾。

“就这儿了！”姜一心中一喜，这简直是完美的临时避难所！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根本没锁），一股比垃圾站好不了多少的、混合着霉烂木头、动物粪便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一楼堆满了各种破烂家具和杂物，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同样吱呀作响的楼梯，在二楼找到一个相对空旷、只有几块破木板和厚厚灰尘的房间。

“安全了…暂时…”姜一靠着布满灰尘的墙壁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他解开左手染血的破布条，伤口很深，还在渗血。他撕下道袍相对干净的内衬，重新包扎。

“小倩？感觉怎么样？”他握着那把黄铜钥匙，集中精神传递意念。

钥匙的回应极其微弱，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无数噪音淹没的混乱感：“吵…好吵…好多…小东西…在爬…在咬…好烦…姜大哥…我好难受…它们…它们好像…在啃我的魂…”

姜一心里咯噔一下！小倩说的“小东西”？他环顾这个废弃的房间。虽然光线昏暗，但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能看到墙角、地板缝隙、甚至他坐着的破木板下面，无数细小的黑影在快速窜动！蟑螂！老鼠！还有各种不知名的爬虫！这些东西身上携带的污秽气息和微弱的生命波动，对于此刻极度虚弱、魂体又暴露在空气中的小倩来说，简直就是无数根钢针在扎她！

“该死！”姜一暗骂一声。他忘了这茬！废弃房屋是“秽气”的聚集地，更是这些秽气生物的老巢！对小倩的伤害比垃圾站更直接！

怎么办？他现在法力耗尽，精疲力竭，连驱赶这些虫子的力气都快没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小倩被这些“小东西”的秽气一点点磨灭？

就在姜一焦头烂额，几乎绝望之时，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之前在凶宅里的那一幕——小倩指挥蟑螂大军攻击摄像头！

“指挥…影响…小倩现在太虚弱，肯定做不到了…但是…”一个极其大胆（且更加离谱）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不正经道术入门》扉页上师父用朱砂写的一行小字（他一直以为是废话）：“万物有灵，皆可沟通。心念所至，或有意想不到之效。前提是…别被它们吃了。”

当时他只当是师父的恶趣味。但现在…死马当活马医！

姜一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左手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集中全部精神，不是去调动法力（他也没法力了），而是去集中自己强烈的意念——保护小倩！驱赶那些虫子！

他将这股强烈的保护欲和驱逐的意念，混合着自己精神深处因为逃命和受伤而产生的那股子狠劲和凶性，如同无形的波纹，朝着房间里那些窸窸窣窣、啃噬着木头、互相追逐的蟑螂和虫子们，“狠狠”地“瞪”了过去！心中无声地咆哮：

“滚开！都给我滚开！离这把钥匙远点！谁敢靠近！老子用雷法把你们全烤成渣渣！听见没有？！滚！”

他这纯粹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他现在连个电火花都搓不出来！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在角落里、缝隙里忙碌爬行、对姜一这个闯入者毫不在意的蟑螂大军，突然集体顿住了！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秒，如同油锅里滴进了冷水，整个房间瞬间“沸腾”了起来！

“沙沙沙——！”

“唧唧——！”

“咔哒咔哒——！”

无数只蟑螂如同炸了锅！它们不再无序爬行，而是像一支混乱但目标明确的军队，疯狂地从地板、墙壁、天花板的各个角落涌出！它们汇聚成一道道黑色的溪流，争先恐后，但不是冲向姜一，而是…冲向他身后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甚至还有不少互相撕咬、踩踏，发出细碎而密集的摩擦声和尖鸣！

它们像是在逃离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又像是在执行某种仓促的转移命令！

仅仅几秒钟！姜一坐着的这块破木板周围，半径一米之内，所有活动的虫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蟑螂腿都没留下！只剩下光秃秃的、布满灰尘的地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清场！

而那片堆满杂物的角落，此刻成了蟑螂的避难所，密密麻麻的黑点覆盖其上，看得人头皮发麻！但它们全都挤在那个角落，没有一只敢越雷池半步！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只有虫子爬行声的寂静！

姜一：“……”

他张大了嘴巴，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他刚才做了什么？用意念…吼了一嗓子？然后…蟑螂们就…就听话地滚蛋了？！还给他划了个安全区？！

这比他的“辣炒水鬼”还要离谱！这《不正经道术入门》扉页上的鬼话…居然是真的？！万物有灵？沟通？他刚才那充满愤怒和保护欲的意念，被这些蟑螂…接收到了？还他妈执行了？！

“姜…姜大哥？”怀里钥匙传来小倩虚弱但带着惊奇的声音，“那些…那些烦人的声音…好像…突然远了好多…没那么吵了…你…你做了什么？”

姜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那片被蟑螂大军主动“让”出来的安全区域。

“我…我好像…”姜一的声音带着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颤抖，“把它们…骂跑了？还…还让它们给咱们划了个VIp休息区？”

他尝试着再次集中意念，带着试探和命令的口吻，对着墙角那片蟑螂“营地”无声地“说”：“喂！那边带头的！对！就你！那个触须特别长的！给老子听好了！以后这片区域！是老子和小倩的地盘！你们谁再敢踏进来一步！格杀勿论！明白吗？！”

墙角那片蟑螂群一阵骚动，最前面几只体型较大的蟑螂触须疯狂摆动，互相碰撞，像是在激烈地交流。片刻后，整个蟑螂群似乎达成了共识，集体朝着姜一的方向…点了点…头？（也许是错觉？）然后更加紧密地缩在角落里，甚至有几只小的被挤到了墙上，也不敢乱动。

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带着恐惧和服从的意念波动，如同极其细微的电流，隐隐约约地反馈回姜一的精神世界！虽然模糊不清，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收到命令，坚决执行”的意思！

“卧槽！真行啊！”姜一差点蹦起来！忘了左手的疼痛！

他看着墙角那些密密麻麻、令人不适的蟑螂，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变成了一支…虽然恶心但极其听话的…蟑蟑螂大军？！

“小倩！我们有保安了！”姜一激动地握着钥匙，用意念传递道，“虽然长得磕碜了点，但胜在数量多，还听话！以后这片地儿，它们给咱站岗！”

钥匙里传来小倩一声带着哭腔的回应：“姜大哥…虽然还是很吵…但…好像…安全一点了…” 她的声音依旧虚弱，但那份被无数微小秽物啃噬的痛苦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姜一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墙角那片黑压压的“蟑蟑螂守卫”，又看看自己缠着破布条的手，再摸摸怀里那把冰冷的钥匙和那本破书，感觉心情极其复杂。

从火车上的辣炒水鬼，到凶宅里的红烧鬼厨，再到被房东追杀，最后在这垃圾堆旁的废弃楼里，意外获得了指挥蟑螂的“超能力”…

这下山闯荡的经历，简直比他师父喝醉了讲的鬼故事还要离奇百倍！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一脉单传的“不正经道术”，被徒弟用在了跟蟑螂“谈判”上，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当场飞升？

“不正经道术…果然博大精深…”姜一喃喃自语，脸上露出一个疲惫又带着点荒诞的笑容，“连蟑螂都能沟通…以后说不定还能指挥老鼠去偷房东的钱包？”

他看着墙角那片兢兢业业、挤成一团、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蟑螂大军，郑重其事地宣布：“好！蟑蟑螂特工队！今天！就是你们成立的日子！代号…嗯…就叫‘小强别动队’吧！第一个任务：守卫VIp休息区！保持警戒！”

墙角传来一阵更加密集的“沙沙”声，仿佛在回应这位新晋“虫王”的命令。

姜一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虽然处境依旧艰难，身负“命案”（烧了房东的炉子，砸了房东的碗，偷了房东的鬼），前路未卜，还带着个重伤的鬼室友。但至少此刻，在这片小小的、由蟑螂大军守护的“安全区”里，他找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和一种荒诞不经的底气。

他的“蟑蟑螂大军的初动员”，就在这污秽的废弃楼里，伴随着黎明的微光，以一种极其不正经的方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