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264章 纷争前夜（一）

七日之后，西域使团自东域返程。临行之际，双方言辞间尽是称赞，一派睦邻友好的景象。然而这份表面的平和，早在当日那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之上，便已悄然碎裂。

“承蒙东域盛情款待，东域民众，实乃我西域万世之交。” 相夷此言并非虚与委蛇，而是秉承西域大帝华天民的授意，字字恳切。

“西域抗妖，立下万世不世之功，我东域必当鼎力相助，绝无半分迟疑。” 姜玉龙言辞恳切，目光坦荡。可这番话落入相夷耳中，却未掀起半分波澜。尤其当他瞥见立在姜玉龙身侧的白无黑，那副神鬼莫测的模样，更让这番承诺显得如同**裸的谎言。

翌日，姜玉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对劲。他急匆匆赶往国师府，向白无黑倾诉心中疑虑：“相夷他们…… 莫不是已经知晓了妖兽的存在？”

“陛下何出此言？” 白无黑指尖摩挲着袖间玉佩，语气平淡无波。

“我仔细回想相夷这些时日的言行，他看似处处捧着东域，言语间尽是推崇，可那份疏离与戒备，却藏不住半分。他根本就不信我东域。” 姜玉龙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他不是不信东域，是不信你。” 白无黑抬眼看向他，眸色深沉，“看来，我们的计划，要加快速度了。” 话音落，他抬手挥出一道灵光，一幅巨大的画卷骤然展开在两人面前。那竟是涵盖了整个古星的疆域图，山川河流、域界划分，皆清晰可辨。白无黑伸出手指，在图上缓缓指点，口中低声说着什么。姜玉龙凑上前来，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时而蹙眉疑惑，时而面露狂喜，眼中渐渐燃起野心的火焰。

“国师这登天之策，当真堪称神来之笔！” 姜玉龙负手而立，胸膛微微起伏，目光灼灼地望着疆域图上的北天之地，仿佛此刻便已将那片疆域纳入囊中。在他看来，这世间之事，只要是他想做，便没有办不成的。

姜玉龙不曾知晓，这所谓的登天之策，在千年之前便已上演过一遍。只不过彼时因魔族反叛，最终功败垂成。而白无黑也同样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那位不可一世的大魔天主，竟会选择亲自封印八百万魔兵，而后不惜牺牲自身，阻止妖、鬼、魔三族一并登天。

“咕噜咕噜……” 白无黑喉间发出一阵低沉的异响，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与某种未知的存在沟通。他周身悄然散发出一股强劲的阴气，冰冷刺骨，尽显其内心的决绝与狠厉。

“玄真教打前战，东域断后，两域合并便可一气呵成！” 姜玉龙摩拳擦掌，眼中满是迫不及待。

“玄真教不足长久依靠，你必须将这登天之策融会贯通。” 白无黑打断他的话，语气严肃，“其中最为关键的，便是要明白，完成登天的唯一途径，便是统御一切力量。”

统御一切力量！这六个字如惊雷般在姜玉龙耳边炸响。这意味着，所有的联盟都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所有的力量，都只是可供他利用与牺牲的棋子。一旦他真正悟透这一点，整个古星，便将正式步入一场血腥残酷的纷争之中。

不久之后，东域再次向南域递出了联姻书。文书之上，言辞恳切，大意是东域大帝姜玉龙仰慕南域圣女曼姝倩天资卓绝、圣洁高雅，愿以联姻结两域万年之好；若南域坚持圣女不外嫁，便希望能将南域边地，划为进入火域的公用通道。

南域法尊手持联姻书，眉头微蹙。曼姝倩正怒气冲冲地立在一侧，粉拳紧握：“尊上，这东域是听不懂人话吗？先前已经明确拒绝，为何还死缠烂打？”

“我南域立国，以国为教。圣女乃圣洁之体，肩负亿万信众的祈愿，怎可远嫁东域？” 法尊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姜玉龙看似求娶，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要的，是南域的土地。”

曼姝倩闻言，心中的怒气稍稍平复，随即又生出几分疑惑：“尊上，何以见得？”

“我南域与东域接壤之处，皆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地势险要，只要守住那唯一的通道，便可万夫莫开。早年你母亲在位时，东域来犯，便是因这天然屏障，才让我南域安然无恙。” 法尊缓缓解释。

“东域本身也与火域接壤，却偏要从南域借道，可不就明摆着要抢地盘吗？岂有此理！” 曼姝倩怒气更甚，清丽的面容上满是愠色，“这姜玉龙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按照古星的山川地理，从南域与西域进入火域，路途最为平坦，也最为便捷。而东域与北域接壤火域之地，却是茫茫群山，层峦叠嶂。若非这些山川阻挡了火域的火毒，东域怎会四季如春，北域又怎会常年风雪弥漫，沦为荒原？

他们到底图谋何事？法尊思来想去，终究未能参透其中玄机。索性便将此事交由曼姝倩亲自处置。 立国教之时，便已对外宣告，南域国事，皆由圣女裁决，她只需在真正出乱子时出面调停便可。

曼姝倩办事向来干脆利落，提笔蘸墨，寥寥数笔便写下回复，言辞犀利却不失体面：“我南域以国教为重，向来秉持内敛，不与人争。本人蒙大帝怜爱，忝为圣女，而圣女不外嫁，乃是南域国策，受亿万信众所托，不容置疑。既无婚嫁之议，何来‘婚嫁不成便割地’之说？还请姜家大帝收回不妥之言，另寻良策。”

姜玉龙与曼姝倩虽仅见过三面，却早已摸清了她的性情。这般不卑不亢、干脆决绝的回复，定是她亲手所书。但他并未心生怨怼，此次联姻，本就意在稳住南域，同时向西域、北域摆出东域或将南下的姿态，联姻成与不成，倒在其次。

可姜玉龙万万没有料到，玄真教竟早已将 “东域欲拿下北域” 的消息，悄悄透露给了西域与南域。这一举动，无异于将东域的野心公之于众，也间接提醒了北域早做防备。

西域亲王华天辰自抗妖前线返回都城时，已近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都城的城墙之上，镀上一层金红。他刚踏入城门，便接到了帝宫的急召。华天辰心中清楚，若非事关重大，陛下绝不会如此急切，但该有的君臣礼节，他并未有半分怠慢。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帝宫之中，华天民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对着传召的内侍怒斥，“再去宣！告诉亲王，事急如火，不必沐浴更衣，即刻入宫！”

西域帝宫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烛火摇曳。华天民端坐于龙案之后，随手拿起盘中的一枚梨子，咬了一口，却只觉索然无味，随手便丢回了玉盘之中，目光死死地盯着书房门口，满是焦灼。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华天辰才快步走入御书房。

“大哥，都这时候了，还谈什么礼节！” 华天民早已卸下龙袍，换上了一身便服，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了上去，语气急促，“大事不妙了！”

“陛下，君臣有别，礼不可失。” 华天辰说着，便要俯身行跪拜之礼。

华天民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道：“幽荧饕餮的下落已经查明！西荒那万千妖兽，已然集结，尽数归入了东域麾下！”

“什么？” 华天辰脸色骤变，眼中满是震惊，“真是想不到，姜玉龙竟然连妖兽都收服了，他竟也臣服于那股力量……”

见华天民一脸茫然，华天辰便将早前自己驻守皇陵时遭遇，那些莫名出现的黑影、诡异的阵法，以及那股令人心悸的妖气，一五一十地详细述说。

兄弟二人对着机要处整理的传讯符上的文献，反复推敲分析，最终断定，华天辰当日遇见的那位神秘黑袍法师，十有**便是如今东域的国师白无黑。而那幅能引动妖兽的地图，正是传说中的黑山白水图，亦是一处凶险万分的妖兽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