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237章 幽荧饕餮（二）

华天辰被囚于华天大帝的旧修炼地，此地距西华宫阙不过数里之遥，却因环山绕水的天然结界，透着一股远在天涯的静谧。石牢内仅一盏寒灯摇曳，映着他鬓边新增的白发。身为西域嫡长子，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亲弟弟华天民囚禁，更未曾料到，父王临终前托付的惊天秘密，会成了自己的“罪证”。

千年前古星大战，妖族圣主兵败魂散，三大妖王被逐一镇压。世人皆知幽荧饕餮被封印于大荒深处，却无人知晓其元神早已被北天大帝剥离，隐匿于西华城腹地。这关乎古星安危的秘辛，唯有历任西域大帝知晓。华天大帝仙逝前，将秘密独传给长子华天辰，只盼他辅佐继位者守护西域，却没算到两个儿子会走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石牢的木窗透进微光，华天辰摩挲着袖中半块龙纹玉佩。那是父王传给他的信物，也是开启秘密的钥匙。这些日子，他写了数十封密信，详述元神隐患，却都石沉大海。他清楚，弟弟华天民眼里只有帝位，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危言耸听”。

此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潜入西华城。东域国师白无黑敛去气息，青色道袍融入街巷的阴影中。身为妖族顶尖法师，他对妖王元神的气息有着天生的感知。三百年前北天大帝设下的结界虽强，却经不住岁月侵蚀，而幽荧饕餮的元神历经千年滋养，早已恢复大半气力，只需在结界范围附近催动妖气，便能形成共鸣，精准定位。

白无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初出黑山黑水城时，曾想拉拢华天辰。毕竟这位大皇子心怀西域，若能借他之手释放元神，妖族便能少费许多功夫。可接触后才发现，华天辰心慈手软，根本成不了大事。如今妖族圣主已寻得东域姜玉龙这具绝佳寄身，只需拿到幽荧饕餮的元神，妖族便能重掌古星，这趟西域之行，势在必得。

而西华宫阙内，华天民正对着案上的灵石账本烦躁不已。连日来东域水灵石降价，西域的灵石贸易损失惨重，满朝文武束手无策，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天师相夷出关。可他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威胁并非东域，而是潜伏在城中的白无黑，以及那位隐居在太师府的“定海神针”。

西华城外的太师府，檀香袅袅中，老太师拄着盘龙杖，枯瘦的手指重重敲击着案几，声线虽苍老却带着雷霆之威：“简直是胡闹！治国当以民生为本，怎可沉迷虚名，置西域安危于不顾？”

丞相躬身立于案前，额角渗着冷汗：“太师息怒。大帝已然登基，此时易主，恐引发宗族内乱，更难服众啊。”

“服众？”老太师猛地举起盘龙杖，杖身“华氏之师”四个篆字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他这般折腾，早已失了朝臣之心，连宗族旁系都觉颜面尽失！当年北天大帝立华天为帝，是老夫力保；如今华天泉下有知，见他儿子这般模样，怕是要气活过来！”

这话戳中了要害。当年北天大帝钦点华天执掌西域，却也忧心他根基不稳，是老太师以全族信誉作保，助华天站稳脚跟。北天大帝感念其忠勇，亲赐“华氏之师”的封号，这份荣光，足以让老太师在西域宗族中横着走。

见丞相垂首不语，老太师的语气渐渐缓和，望着窗外沉沉夜色叹道：“华天留下的破境之秘，本是要让各域多几位强者，应对千年预言中的浩劫。北天大帝当年便说过，‘人心齐，古星安’，如今看来，还是他老人家看得通透啊。”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回去告诉民儿：若想坐稳帝位，便弃了那些虚名，好好整饬西域防线，事事以百姓为重。否则，莫说东域，连宗族都容不下他。”

“老臣谨记太师教诲。”丞相跪拜行礼，正要退下，却被老太师叫住。

“往后不必再来了。”老太师闭目靠在太师椅上，声音疲惫却坚定，“老夫谢世前，自会为西域举荐得力之人，护华氏宗族周全。”待丞相的脚步声远去，老太师才睁开眼，望着案上华天大帝的牌位，喃喃自语：“华天，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儿子会因权反目，这件事，你办得糊涂啊……”

太师府的风波刚平，白无黑已摸清了西域的局势。他借着修士身份在西华城游走，很快便得知华氏宗族对于华天民的不满。宗族长老们大多认为，性情沉稳的华天辰才是西域的最佳掌舵人。白无黑眼中精光一闪，一条毒计在心中成型。

三日后，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地送入石牢。华天辰展开信纸，脸色骤变。信上竟直言“幽荧饕餮元神将破封而出”，落款虽模糊，却透着一股熟悉的妖族气息。他心中一紧，急忙写下回信，只题“誓死相守”四字，既表守护秘密的决心，也暗示自己知晓关键。

“果然上钩了。”白无黑看着回信上的字迹，嘴角泛起阴笑。他早已打探清楚，华天民对於华天辰的猜忌深入骨髓，只需稍加挑拨，便能让兄弟反目。他立刻行动，一边用重金收买城中闲散修士，散播“幽荧饕餮元神被封印于西华城”的谣言；一边伪造华天辰的亲笔信，添上“十日后元神破封”的字句，让心腹在集市、酒肆等地广为散播。

谣言如野火般蔓延，不出三日，西华城便人心惶惶。百姓们纷纷囤积干粮，修士们则聚集在皇宫外，要求大帝给出说法。消息传入西华宫，华天民气得将案上的茶杯摔得粉碎：“好一个华天辰！嘴上说不与我争，暗地里却搞这些阴谋诡计，是想逼宫吗？”他当即召来丞相，带着禁军直奔石牢。

石牢内，华天辰正对着窗外出神，见华天民怒气冲冲地进来，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二弟今日怎有空来看我？”

“看你？我是来问罪的！”华天民将伪造的书信狠狠砸在华天辰面前，“你自己看看！散播元神破封的谣言，煽动民心，你安的什么心？”

华天辰捡起书信，看清“誓死相守”四字时，瞳孔骤然收缩。这确实是他的笔迹，却被人添了后续内容！“这不是我写的！有人伪造书信挑拨离间！”

“不是你？”华天民冷笑，“全城都在传，是你亲口说元神十日后破封！丞相，你给他说说，外面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

丞相躬身说道：“回大皇子，如今城中百姓惶惶不安，各宗门修士聚集宫前，若再不平息事态，恐引发叛乱。”

华天辰终于明白，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他看着华天民眼中的猜忌，知道今日若不说出秘密，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西域也会毁于一旦。“丞相，烦请退下，我有要事与大帝单独相商。”

待石牢内只剩兄弟二人，华天辰才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天民，你可知父王为何独传我秘密？千年前北天大帝虽将幽荧饕餮封印于大荒，却将其元神剥离，藏在了西华城。”

华天民的脸色终于变了：“藏在哪里？”

“皇陵。”华天辰的声音带着沉重的使命感，“父王仙逝时你不在身旁，这秘密只能传于一人。他说，不管你们兄弟谁继位，另一人都要尽心辅佐。我本无意帝位，只想等你根基稳固后再告知此事。皇陵乃华氏龙脉所在，结界最强，本是封印元神的最佳之地，可你……”

“胡闹！”华天民失声惊呼，“皇陵是拜祭祖先之地，我们日日祭拜，岂不是在滋养那妖物？”

“父王设下的结界能隔绝元神与外界的联系，祭拜的香火反能加固结界。”华天辰抓住华天民的手臂，双目满是恳切，“天民，此事关乎古星安危，绝不能让第三人知晓！从今日起，严守皇陵，不许任何外人靠近，更要查清是谁在背后挑拨离间！”

石牢内陷入死寂，寒灯的光晕映着兄弟二人复杂的面容。华天民望着兄长眼中的真诚，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后怕。他从未想过，自己执掌的西域，竟藏着这般足以毁天灭地的秘密。而暗处，白无黑站在石牢外的阴影中，将兄弟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