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236章 幽荧饕餮（一）

东域皇宫的御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着两道身影。姜玉龙倚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扶手的龙纹，往日里盛气凌人的眉宇间，此刻满是挥之不去的沉郁。站在阶下的白无黑一袭青袍，身形佝偻却气度沉稳，那双浑浊的眼眸，正静静注视着这位日渐被权欲与野心裹挟的人族大帝。

自白无黑从荒内黑山黑水而来，姜玉龙便似脱胎换骨。昔日他虽桀骜，却仍以“东域苍生”为念；可当白无黑提及“六界法界”“登天之道”，并将妖族圣主的元神寄于他体内后，这位年轻的大帝便彻底变了。登天封神，成了他心中唯一的执念。

这执念的背后，藏着妖族千年的血泪。白无黑的来历，本就与那场撼动古星的大战紧密相连。千年前，鬼、妖、魔三族结盟，欲夺古星、犯天界，妖族因有北天大帝早年“安插”的三位妖王，幽荧饕餮、九翼魔龙、裂海玄龙鲸为内应，主动请缨为先遣军。可谁曾想，北天大帝早有防备，联合天界兵将不仅封印了三大妖王，更将妖族圣主打得只剩一缕元神。

妖族惨败，圣主羞愤交加，一蹶不振。彼时还是妖族新锐法师的白无黑，躲过天兵天将的搜捕，拼死护住圣主元神，遁入荒界黑山黑水，一守便是千年。直到圣主元神虚弱到极致，才在幻境中示现，告知他唯有寄身人族强者，方能重塑真身。白无黑这才离开荒界，辗转多域后选中姜玉龙。这位东域大帝虽年少，却有远超同龄人的心智与手腕。

如今裂海玄龙鲸已率水族归附，白无黑正暗中筹划召回另外两位妖王，可姜玉龙的状态，却让他有些忧心。尤其是灵石大会后，这位大帝便整日愁眉不展，连往日的傲慢都收敛了大半。

“大帝为何低沉不语？”白无黑打破沉默，声音苍老却有力。

姜玉龙长叹一声，靠在龙椅上，语气里满是挫败：“实在无颜面见东域之民。”

“是因输给玄法道人，还是因未得南域圣女？”白无黑直戳要害。他清楚，联姻南域不过是姜玉龙壮大实力的手段，真正让他挫败的，是败给玄真教后，东域在四域中的声望受损。

“联姻之事本就为大业铺路，成与不成倒在其次。”姜玉龙坐直身体，眉宇间闪过一丝厉色，随即又黯淡下去，“可我竟输给了玄真教！那玄法道人修为平平，怎会突然爆发？如此一来，登天大业怕是要受阻。”话刚说完，他便意识到失言，连忙话锋一转，“国师当日也在现场，可知玄法道人究竟是何修为？”

“鬼术。”白无黑吐出两个字，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什么？鬼术？”姜玉龙猛地从龙椅上站起，眼中满是震惊，“他一个玄真教教主，怎会修习鬼族秘术？难道...”

“怕是玄真教早已易帜，投靠了鬼族。”白无黑的话如惊雷，炸得姜玉龙心神剧震。他想起多年前听闻的传说，鬼、妖、魔三族本是盟友，可这盟友关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曾听闻三族渊源颇深，国师既通晓妖族之事，能否设法联络鬼族？”姜玉龙按捺住心绪，试探着问道。他虽野心勃勃，却也深知鬼族势力庞大，若能拉拢，便是一大助力；即便不能，也需摸清其底细，免得日后腹背受敌。

白无黑抬眸，浑浊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洞悉一切的冷寂：“大帝是想与鬼族结盟？”

“本君只是想探知其目的，以防日后受阻。”姜玉龙避开白无黑的目光，语气略显生硬。

“老身不妨直言！鬼族不仅会阻碍你，更会是你登天路上最大的劲敌。”白无黑的话，让姜玉龙瞬间哑口无言。他顿了顿，缓缓道出尘封的恩怨，“千年前大战，妖族惨败，鬼族不仅未出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趁乱将妖族残余势力赶出下方世界。如今留在古星的妖兵，十之**已成了鬼族的傀儡。这等无信无义之族，结交便是自投罗网。”

这番话如冷水浇头，却让姜玉龙彻底清醒。他早看出玄法道人有称霸之心，如今玄真教背靠鬼族，实力定会飞速扩张，日后必成东域大患。与其纠结于与鬼族周旋，不如先壮大自身。召回幽荧饕餮，集结妖族兵力，才是眼下最稳妥的计策。

“国师此前说，侵略西域的妖兽，乃是幽荧饕餮麾下？”姜玉龙问道。

“正是。”白无黑点头，“饕餮本体仍被封印在黑山黑水，无法亲自统帅，那些妖兽侵袭西域，实则是为了寻找其被封印在西华城的元神！唯有取回元神，饕餮才能彻底破封。”

与此同时，西域皇陵内，华天民正对着华氏宗族的牌位喃喃自语。烛火映着他憔悴的面容，自从相夷在灵石大会败北，东域灵石产量反超西域后，他便整日被国事压得喘不过气。原本以为借助“幽荧饕餮元神”的秘密能重获主动权，可如今不仅没能拉拢各域，反而引来诸多猜忌，这让他愈发焦虑。

“列祖列宗，孙儿无能...”华天民正欲叩首，内侍突然呈上一封书信，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印着半块龙纹玉佩。那是华氏兄弟幼时共有的信物。他心中一沉，以为是兄长华天辰的怨怼之词，犹豫半晌才拆开。

信上的字迹沉稳有力，却没有半句责骂，满是兄长的关切：“既然皇弟执意登帝位，为兄岂有不允之理？眼下各域关系紧张，决策国事当以西域百姓为重。幽荧饕餮之事关乎古星安危，待有机缘，为兄当面与你细说。兄长天辰。”

熟悉的字迹勾起了儿时回忆。从小到大，华天辰总是让着他，有好吃的先给她，有好玩的先让他，从未因任何事红过脸。可如今，为了帝位，他却将兄长囚禁在皇陵。“不是本君要囚你，是你自己不肯退让...”华天民攥着书信，指尖泛白，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愧疚。

他思来想去，终究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下令将华天辰从皇陵迁出，关押到父王生前的修炼之地。可这份迟来的“宽容”，并未换来兄长的谅解。看守传回消息，华天辰不仅不愿迁址，还多次传信求见，却都被华天民随手丢进了火盆。他不敢见兄长，更不敢面对自己的私心。

东域御书房内，姜玉龙与白无黑已定下计策。“国师，烦你亲往西域，寻回饕餮元神。”姜玉龙眼中重新燃起斗志，“待你将元神带回黑山黑水，助饕餮破封，本君便亲往接纳，届时妖族兵力齐聚，何愁大业不成？”

白无黑躬身领命，青袍在烛火下泛起微光。他望着姜玉龙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位人族大帝的果断与野心，比当年的妖族圣主更甚。或许，古星的格局，真要在这位大帝手中，彻底改写了。而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去西域，将掀起比灵石大会更汹涌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