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210章 黑水洗灵

东域圣祖山，天风如刀，刮得崖壁上的古松呜呜作响；山外瀚海更是巨浪滔天，潮汐翻涌间带着撼天动地的威压，连东域布下的层层兵防，都被迫后撤了足足几十里。这般异状惊动了东域大帝姜玉龙，他不敢怠慢，即刻传召国师白无黑前来议事。

御驾驻于圣祖山巅，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浪涛拍击礁石的轰鸣远传百里。白无黑立于崖边，看似负手观景，实则早已屏息敛气，暗中催动一门异术。这法门迥异于古星通行的五境真法，玄奥诡谲远超姜玉龙认知。姜玉龙侍立一旁，只觉身周真气隐隐涌动，却不知白无黑的一缕元神早已离体，如游丝般潜入了翻腾的瀚海深处。

约莫一炷香后，白无黑眸中精光一闪，离体的元神悄然归位，他转过身时，面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大帝，海妖王已然觉醒。”

“什么？”姜玉龙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腰间玉带，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急切，面上却仍维持着大帝的沉稳，“既已觉醒，当速速增兵沿海防线才是！”

白无黑却脚步一顿，转身直视姜玉龙，目光锐利如锋：“本法倒想先问大帝一句。您对古星天下，是否势在必得？”

“自然！”姜玉龙毫不犹豫，声如洪钟，“唯有一统古星，凝聚诸域之力，方能真正抵御妖兽洪流，护得苍生生灵！”

“敌手越多，霸业之路便越坎坷；可若盟友越多，何愁大业不成？”白无黑轻笑一声，负手踱步至崖边，望着海天相接处的翻涌黑云，“大帝可曾想过，与海妖王结盟？”

“国师的意思是……”姜玉龙明知故问，目光却已飘向那片躁动的海域。他怎会不知海妖王的来历。那是被北天大帝封印于古星深海的三大妖王之一。古星之内，海内与火域、西荒并称三大禁地，神秘莫测。与这般凶戾的妖王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后果难料。可姜玉龙胸中的雄心早已燎原，他从不认为冒险会动摇东域根基，更何况身边还有白无黑这等深不可测的国师坐镇，这便是他最大的底气。

“若能与海妖王结盟，东域实力将瞬间凌驾诸域之上。届时无需刀兵相向，仅凭威压便可实现和平兼并，一统古星指日可待。”白无黑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信心，纵使看不清他的神情，姜玉龙也能感受到那份笃定。

其实姜玉龙起初对结盟妖王之事心存忌惮，但经数日深思，再加上白无黑此前提及的“破境登天”之说，他早已豁然开朗：唯有踏上登天之路，方能成就真正的不朽霸业。届时世间善恶、是非功过，又有谁能置喙？

白无黑早已将姜玉龙的心思看透。他必然会答应。因为姜玉龙的体质、心性，早已具备成为妖族圣主本体的全部条件。只是白无黑迟迟未将体内封存的妖主元灵渡入其体，这背后藏着他隐忍千年的私心。

西荒黑山黑水河，正是白无黑初临古星时的隐居之地。千年岁月流转，若非此处荒僻幽静，远离诸域纷争，他根本无从暗中修炼那门禁忌妖法。他在此地蛰伏，对外宣称是为复活妖族圣主。那位妖族至高无上的君王，实则还背负着一段尘封的血仇。

数千年前，妖、鬼两族为结盟好，妖族公主奉命远嫁鬼族四王子。这本是两族共庆的盛事，却在新婚之夜戛然而止。妖族公主竟被新郎鬼族王子残忍杀害。个中缘由至今成谜，妖族圣主震怒之下欲向鬼族讨说法，却遭鬼族轻蔑回绝。彼时的白无黑，还只是妖主身旁一名不起眼的侍卫，得知心爱之人（他早已暗慕公主）惨死，他不惜以身犯险，潜入鬼族腹地刺杀了四王子。可也正因这次刺杀，他不慎中了鬼族毒瘴，虽侥幸保命，却落得面目全非的下场。

刺杀成功的快意转瞬即逝，更深的恨意却在他心中滋生。他恨的不是鬼族，而是妖族圣主。在他看来，公主的死，圣主难辞其咎；而圣主面对鬼族的羞辱，竟未立刻举全族之力复仇，更是懦弱无能。

后来北天大帝率四域宗主围剿三大妖王，妖族圣主亲自出手阻拦。毕竟那三位妖王是他亲手抚育的义子。可圣主纵使修为通天，也难敌北天大帝与四域宗主、北天神将的联手围攻，最终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临终前，圣主凭借万古修为将最后一丝元灵打入白无黑体内，嘱托他寻得合适本体，助自己重生。

千年来，白无黑每一次修炼，实则都在不自觉地滋养这缕元灵。如今元灵已然复苏，只需寻得契合的本体便可重聚身形。可白无黑从未想过让圣主复活。公主的惨死是他心中永远的刺，圣主的“失职”更是他无法原谅的执念。当他遇见野心勃勃且具备妖主潜质的姜玉龙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扶持姜玉龙成为新的妖族圣主，而自己则以开国元勋的身份稳坐国师之位，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任人差遣。

只是姜玉龙目前的修为，尚不足以驾驭妖族圣主的元灵。唯一的解法，便是借助黑水河的“洗灵”之力，剥离元灵中圣主的意识残留，再将其渡入姜玉龙体内。此事必须赶在与海妖王结盟前完成，否则夜长梦多。想到这里，白无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成为妖族圣主，正是姜玉龙求之不得的机缘。古星大陆虽辽阔，却终究只是凡界；若能执掌妖族，便能借妖族秘法叩问天门、登天为神，这是何等捷径！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

白无黑生怕言语惊动体内的圣主元灵，便以指尖刻字传意。姜玉龙看清字上内容，知晓其中利害后，两人以刻字为媒，密谈了足足半日，将所有细节敲定。

次日，两人动身前往西荒黑山黑水河。姜玉龙跨坐于麒麟神兽之上，神兽四蹄踏云，快如闪电；白无黑则施展妖族缩地成寸的秘法，紧随其后。不过一日功夫，便已抵达黑水河畔。

河畔一片昏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腥臊气，混杂着腐殖与妖力的诡异气息，姜玉龙只觉一阵反胃，险些呕出。可下一刻发生的景象，让他瞬间忘了不适，呆立当场。只见白无黑走到河边，仰头张口，一道璀璨灵光自他顶门冲出，悬浮于掌心。他屈指一弹，灵光便坠入黑水河中。原本沉寂的黑水瞬间沸腾，咕噜噜的气泡翻涌而上，如同一锅烧滚的沸水。

“大胆奴才！你竟敢妄图洗去本王元神！”一声苍老而暴烈的怒吼自天际炸响，震得周遭山石簌簌发抖，正是妖族圣主的元灵意识觉醒。

白无黑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寒意：“你可知我恨你入骨？当年若不是你执意联姻，若不是你在公主死后畏缩不前，她怎会落得那般下场！如今我已寻得真正的妖族圣主，你这无能的旧主，也该彻底安息了！”话音未落，他指尖结印如飞，一道道漆黑的符文凌空生成，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整片黑水河面牢牢封印。

河中的灵光疯狂翻涌，一次次撞击着封印，发出沉闷的轰鸣。可白无黑的封印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灵光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撕开一道缺口。眼看封印渐渐收缩，从覆盖河面到缩成巴掌大小，灵光中的怒吼渐渐变成绝望的哀嚎，最终被巨网死死按入黑水之中。

“黑水河乃妖族至阴至浊之地，洗灵之效冠绝古星。纵使是大罗金仙落入此处，元神也得脱胎换骨。”白无黑转头看向姜玉龙，眼中满是期许，“如今要剥离这元灵上的旧主意识，不过是举手之劳。待洗灵结束，我便将其渡入你体内，你只需炼化七日，便可继承圣主的全部修为。”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妖族行事虽与人类不同，却更重实力与气魄。我看好你——唯有在你手中，妖族才能摆脱过往的颓势，真正走向辉煌。”说罢，他屈指再弹，一道黑气注入河中。河底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波震得黑山都在微微摇晃，那是旧主元灵被彻底剥离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