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纪周天 第180章 天机老人

南域改国制为法教，姬洛大帝之女姬曼姝倩登位圣女，原南域法师晋封法尊。古星之上首个国教政权，就此诞生。大典过后，曼姝倩与惠玲忙于处理教内初立的繁杂事务，一连数日未曾到访秦义的居所。秦义闲来无事，便独自踱上幽林城的大街。

此时的幽林依旧沉浸在庆典的余韵中，街道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沿街商贩的摊位上摆满了奇珍异货：西域的琉璃珠、北域的雪狐裘、东域的鲛绡帕，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魔界小摆件，琳琅满目。这般空前的繁华景象，即便是秦义走遍四域，也未曾见过。

行至街角一处酒楼前，秦义脚步一顿。这酒楼外观朴素，青砖木窗，与周遭华丽的商铺格格不入，内里却传出阵阵喧闹。他暗自思忖：连日来忙于曼姝倩登位之事，竟许久未曾好好饮一杯，不如进去坐坐。刚要抬步，便听见店内有人高声招呼：“那位公子，里面请！”

秦义循声望去，柜台后站着个穿青布短褂的伙计，正满脸堆笑地朝他摆手，手指向大厅角落的一个空座：“公子来得巧，再晚一步就没位置了！一会儿唐老先生就要开说，保管您听得过瘾！”见伙计这般热情，又听闻有说书的节目，秦义便打消了离开的念头，缓步走了进去。

他刚走到空座前，还未落座，伙计便扯开嗓子朝后厨喊：“茶点果子，一位！”话音刚落，两名学徒便端着一套青瓷茶具和一碟蜜饯果子快步上前，摆放在桌上。邻桌一位络腮胡大汉见状，凑过来笑道：“公子是外乡来的吧？这唐老先生可是咱们幽林的活神仙，平日里请都请不来，今日能赶上他说书，算你有福气！”

正说着，大厅内的喧闹渐渐平息。两名伙计抬着一张蒙着藏青蓝布的长桌，稳稳放在大厅中央的高台上。众人见状，纷纷坐直身体，连嗑瓜子的声音都轻了几分。“来了来了！唐老先生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只见一位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身着月白长衫，手持一把檀香折扇，缓步走上高台。他先是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待众人都屏息凝神后，才将折扇重重拍在桌上，沉声道：“诸位久候了！”这声音清脆洪亮，全然不似老者的嗓音，倒像二十岁的青年般中气十足。

“竟是评书？”秦义低声自语。邻桌的络腮胡大汉立刻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眼神里满是“莫要惊扰”的郑重。

唐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这酒楼的老板是老夫的旧友，今日应他所托来说一段，也算兑现当年的承诺。不过老夫先把话放在前头。老夫说书只为尽兴，若老板敢借老夫的名头招揽客人，下次便是八抬大轿相请，老夫也不来！”这番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大厅内的气氛愈发轻松。

“今日不说三国旧事，不讲仙侠传奇，就说点咱们南域眼前的新鲜事！”唐老先生话锋一转，折扇轻摇，“近日南域改国为教，立圣女，封法尊，举国欢腾。可老夫倒要问一句。北天大帝当年定下的四域规矩，能容得下这古星第一国教吗？”

这话一出，大厅内的笑声戛然而止。秦义心中一凛。敢在幽林城内直言质疑法教，这老者的胆量着实不小。

唐老先生抿了口茶，继续说道：“多年前，有域外胡僧来古星宣法立教，结果如何？被四域宗主联手驱逐，差点丢了性命！如今咱们南域法师振臂一呼，就将公主变成圣女，把国家改成教坛，诸位就没想过，这到底是为了聚民心，还是另有所图？”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股久经沙场的沉毅。秦义心中一动，这老者的气度，绝非普通说书人，倒像是姬洛大帝时期的旧部将领。

“老先生这话不对！”一名身着短打的青年霍然起身，高声道，“南域民风低迷千年，还不是因为无兵无防，国家无靠？当年一战惨败，祖辈含恨而终，后辈早已忘了耻辱！如今法教能聚民心，让大家有奔头，这难道不是好事？”

“说得好！”唐老先生赞许地点点头，话锋却愈发锐利，“那老夫再问你，千年前那场让南域一蹶不振的大战，究竟是为何而起？”

青年顿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全场一片寂静，连窗外的喧嚣都仿佛远去。

“老夫替你说吧！”唐老先生重重拍了下桌子，“表面上是姬洛大帝想给三域点颜色看看，实则是为了报复三域宗主拆散她的姻缘！可诸位细想。若三域没有吞并南域的心思，仅凭一场私怨，怎会引发联手围剿？”

秦义心中暗叹！这老者说得一点不差。他早从曼姝倩口中得知姬洛大帝的往事，那场大战看似是南域主动挑衅，实则是三域借题发挥，趁机削弱南域。

“可惜啊！”唐老先生长叹一声，眼中闪过泪光，“南域一败涂地，千年都没能缓过劲来！如今大家都觉得法教是生机，可老夫却要泼盆冷水，举国奉法，只会让咱们南域与三域彻底离心！玄真教本就视异教为眼中钉，咱们这般大张旗鼓立教，日后必引火烧身！”

秦义如遭雷击，豁然开朗。他此前只想着帮曼姝倩坐稳圣女之位，却从未想过这一层。南域改制成教，看似凝聚了民心，实则是将曼姝倩推到了三域与玄真教的对立面。日后她要面对的，何止是法尊的控制，更是来自全域的敌意。

“唐老先生，晚辈有一事请教！”秦义再也按捺不住，起身拱手道。

“但说无妨！”唐老先生抬手示意，一旁的伙计也连忙附和：“公子尽管问，我家老先生向来有问必答！”

“如今四域宗主仅存北域姚光一人，北域一心连横，西域刚失大帝、宗室内斗，东域虽强却要应对西荒与东海妖族，我南域又刚改国为教。”秦义的声音清晰有力，“若此时妖族、魔族重现集结，卷土重来，四域各自为战，又该如何抵挡？”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上。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连唐老先生都陷入了沉默。那伙计愣了愣，急忙打圆场：“公子这话就偏了！咱们说的是南域的事，扯什么妖魔……”

“不简单！不简单！”唐老先生突然开口，一连说了两个“不简单”，目光灼灼地打量着秦义，“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格局，真是我南域之幸！”他顿了顿，缓缓说道：“公子所言，正是老夫这些年日夜忧心之事。西域华天大帝仙逝，华天辰与华天民兄弟不和；北域姚光心胸狭隘，只重北域利益，难成大业；东域姜玉龙虽精明，却要分兵抵御两线妖族。若妖魔真的重现，没有一位能统合四域的新主，古星必危！更何况，紫山之下的隐患，还未算在内！”

秦义心中震撼——这老者身居南域，却对四域局势了如指掌，连紫山的秘辛都知晓，绝非普通旧部那般简单。他断定，南域未来的危机，若能得这位老者相助，必能找到转机。

秦义再次拱手致谢，重新落座。此时他已无心再听后续的评书，满心都在盘算着——待说书结束，一定要亲自结交这位洞明世事的“天机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