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沉至肌理,天幕上的巨星轮廓分明,周天星光如碎钻般铺展,倾泻在茫茫雪原上。雪光映着星光,虽不及白昼炽烈,却也将前路照得清晰可辨,足以支撑两人连夜赶路。秦义与姚穆英跨坐在北域雪马背上,马蹄踏过积雪,发出“咯吱”的轻响,在寂静的雪原中格外清晰。这灵马似通人性,即便奔行许久,依旧步伐稳健,呼吸匀净。
人往往在绝境或执念中,记忆会变得异常清晰。那些经年的人事、走过的路径,此刻在秦义脑海中历历在目。寻找雪原绝地并未费太多周折,约莫三更时分,秦义勒住马缰,指着前方一处隐在雪丘后的天然深坑:“到了。”
姚穆英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坑边探头望去。坑底黑漆漆深不见底,一股凛冽的寒风从下方卷出,带着雪粒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那双总是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惊奇,转头问秦义:“这里就是绝地?”
“正是。”秦义点头,神情笃定。
“这么深的坑,我们怎么下去?”姚穆英皱起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裘皮大衣的衣角。
秦义沉思片刻,抬眸看向她:“把手给我。”
这话落在姚穆英耳中,竟莫名添了几分暧昧。此时此景,本是凶险之际,可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她心头一跳。她面上微热,却未犹豫,立刻将一双嫩白的小手递了过去。秦义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掌心的薄茧带着踏实的力量,瞬间驱散了她心中的不安。姚穆英脸颊泛起红晕,正沉浸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温存里,手腕却突然一紧。秦义已拉着她,纵身跃向了无尽深渊。
风声在耳边呼啸,如冤魂啼哭般凄厉。姚穆英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扑进秦义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秦义无奈,只得腾出一只手将她抱得更紧,另一只手运转真气,在周身凝结出一层淡青色的真气护罩。此刻的姚穆英,已将 entire 生命都交付到怀中这个男子手里;而秦义则全神贯注,目光紧盯着下方的黑暗,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两人被真气光环包裹,如陨石般急速下坠。不知过了多久,下方终于传来隐约的暖意。秦义足尖轻点,借着真气缓冲下坠之势,落地时仍免不了一个踉跄,两人顺势倒在地上。姚穆英正好压在秦义身上,鼻尖蹭到他颈间的气息,脸颊烫得能煎熟鸡蛋,慌忙撑起身子爬了起来,别过脸不敢看他。
“这就是洞底了。”秦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走下一级台阶。姚穆英本因他的“不在意”有些不悦,可当她抬眼看清四周景象时,所有情绪都被震惊取代,忍不住惊呼:“哇!这里也太美了!”
谁能想到,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下,竟藏着这般秘境。没有预想中的漆黑阴冷,反倒鲜花遍地。粉白的雪绒花、艳红的山茶花、淡紫的龙胆花,开得肆意张扬;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果香,循着气味望去,不远处的果树上挂满了通红的浆果;彩蝶在花丛中翩跹,百灵鸟在枝头啼鸣,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两人一边惊叹,一边循着花香向前走。“这里比紫山妘曦仙子的洞府还要雅致,想不到雪原深处竟有这般鱼米之乡的意趣。”秦义转头问姚穆英,“比起你的帝宫如何?”
“何止是好!简直美过百倍!”姚穆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银铃般的笑声在秘境中回荡,全然没了北域公主的矜持。
顺着花田穿过一道山坳,眼前突然出现一条飞瀑。水流从崖壁上倾泻而下,如白练垂空。崖壁顶端恰好有一道缝隙,将外界的星光引了进来,落在飞溅的水花上,折射出点点荧光,氤氲的水汽中竟升腾起淡淡的紫气。“日照香炉生紫烟,疑是银河挂九天。”秦义望着这奇景,脱口吟出故地诗句。
姚穆英虽不懂诗句深意,却能共情那份壮阔,连连点头附和:“太像了!我在北域活了这么多年,竟不知还有这样的地方!”她仰头望着飞瀑,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那模样像极了七八岁的女童,纯粹又可爱。
飞瀑旁是一大片绿油油的香草甸,草叶上还挂着晶莹的露珠。几对野鹿正低头啃食青草,见了两人,抬起头警惕地注视着,黑亮的眼眸里满是好奇。香草甸的尽头,立着一座道观模样的古宅。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竟是东域特有的建筑风格。
“我们去那里看看,或许有人居住。”秦义指着古宅说道。
“这是东域风格的建筑,难道住的是东域之人?”姚穆英满心疑惑。
“这般仙境,也只有这般雅致的古宅能配得上。”秦义由衷赞叹,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两人将厚重的裘皮大衣随手扔在田埂上,踩着柔软的香草甸奔跑起来,笑声在空气中荡开。姚穆英从未这般放松过,风吹起她的发梢,她望着身旁秦义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念头:就这样拉着他的手,在这秘境里过一辈子,再也不回那勾心斗角的帝宫,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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