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
又一记雷霆炸响,蔺郭羽没有回答,这也是回答。
这种雷霆不是自然之雷,不会连绵不绝,两道之间都会隔着一定时间。
见蔺郭羽没说话,水中再次异变突生。
一道黑影突然由下往上,穿过船底,扎入蔺郭羽身躯,透体而过。
细看,原是黑骨竹篙。
蔺郭羽抬手要捉,黑骨竹篙刹那缩回。
彼时,天空又再次迸发雷霆,雷声轰鸣,更胜刚才。
但蔺郭羽羸弱也更胜刚才。
这一击过后,她面色虚弱,眼角四扫,随后手一抬。
船只底部一只十根指骨交错团握的拳头打开,骨掌之间托着一只黑色油盏,正是“着相镜”,她手一招,骨臂抬起,递到跟前。
拿走着相镜,她再次双手合十,口中不断默念什么,身形仍旧岿然不动。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岸上的华太公面色阴沉。
他没有动手,暗中的蛇爷也没有动手,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这渎河塘口之上,笔直尽头的庙里,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除此之外,那不远处龙鳍书院阁楼中,也有几双眼睛在看着。
动手的只有赵福三和蟒龙爷,可这也足够了。
一次次打雷中,蔺郭羽境界一跌再跌,骸骨船越来越小,船只之上漏洞越来越多……整个河段都被血水浸染……原本还能有不少血肉骷髅出来对抗,但往后越来越少,渡劫中的蔺郭羽承受着血雷洗身,不得动弹,只能承受一切。
躲在水底下的赵福三不敢露面,也怕听到雷声。
那轰雷一响,砸得他脑海一片空白,灵台如遭地龙翻身,震颤不已。
若多来几下,便直接散了。
周身修为都是依靠灵台心神为核,核都动摇破碎,这还了得?
只是都不重要了,他也没想到,一切竟然能如此顺利。
这蔺郭羽竟一点不还手,强行承受雷鸣。
他没费多大力气,已将其控制住。
当黑骨竹篙透过水面,顶在蔺郭羽咽喉处时……
他知道,整件事至此,结束了。
“说,还是不说,全在你。”华太公总算再次出声道。
说,放过你。
不说,身死道消。
此刻蔺郭羽浑身裹着的血绸已经褴褛,披头散发,她就这么赤着脚,双手合十地站在仅剩一堆骸骨、如血海中孤岛般的“骸骨船”上。
她面色平静,有些默然。
就在这时,她身后的浓雾之中,忽然浮现一星金光。
那金光奇异,透着股奇异的阳气。
很快,那金光一而再、再而三点在水面上,一道道融合着阳刚气劲的水波,无声中飞快冲来,掠过蔺郭羽,朝前直直冲去。
“我还道你是真不怕,原来是有所依仗……”华太公苍老面孔上眉头皱了皱,抬手挥了挥,散掉扑面而来的醇厚阳气道:“不过这点修为,也敢来为你护道?这时候出现,未免也太晚了——福三。”
一道雷声过后,赵福三方才从水中升起。
他擎着竹篙抵着蔺郭羽道:“华太公,我已如此卖力……”
“你怕甚?这阳气虽然纯粹,气势也不小,可若那护道者真有本事,又何必在后面搞这些小动作?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显然是想吓退你我。不管那护道者是什么东西,什么水平,真有实力,要出手早就出手了,何必到现在来两下?”
赵福三闻言,点了点头,可却仍旧没有动身。
这时一个蛇头忽然从水中冒了出来,道:“眼下这雷劫已到了最后阶段,你就算不碰蔺娘子,她也只能守着自己。可若被那护道者声东击西,扯了空子,让蔺娘子成功渡劫逃了,那回头你我找到离开的希望,更不知几时。”
赵福三怒道:“适才到现在,一直是我在费力气,你说什么风凉话?”
蛇爷肃然道:“蠢货,你真当自个儿厉害么?论修为,在场之中谁比华太公更高?莫说蔺娘子,就算你我加起来斗得过华太公?老爷子为什么不出手?你以为这里就只有咱几个?华太公一个人扛着书院与庙,可谁知道周遭还有什么。你在明,我在暗,如此事情方才万无一失。你若不信,那随你,我也不强求。反正到时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么说,赵福三果然有些急了。
可这时他竟沉住了气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反正我也已经尽力。”
蛇爷沉默了下,眼珠子一转道:“无妨,赵老弟,我已经请蟒龙爷去了,探一探虚实总归能行的。倘若不成,你再出手。我与华太公都是阴神,唯独你与蔺娘子是夜叉,手段不同。便不是这般,我当年也只是个坑蒙拐骗之徒,哪能比得上赵老弟你?当年,你可是这儿响当当的好汉呐,一身拳脚无二。”
说完,蛇爷连忙缩入水中,赵福三也立刻缩入水里。
几乎同时,红色明亮的闪电划破云层,雷鸣震爆。
与前面那么多雷霆相比,这一记血电显然更明亮,更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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