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刚过,田埂上的冻土开始消融,踩上去软乎乎的沾脚。
队里的玉米选种工作在晒谷场拉开序幕,二十多个麻袋堆成小山,社员们围着麻袋蹲成一圈,手里捧着竹筛,将种子倒进筛子反复摇晃。
饱满的种子留在下层,瘪粒和碎渣则漏在地上,风一吹就飘得四处都是。
柏羽跟着陈俊英来帮忙,刚蹲下身就皱起了眉。
竹筛里的玉米种子颜色深浅不一,深黄的饱满颗粒间混杂着不少灰扑扑的瘪粒,有的外壳还带着霉点,指甲一捏就碎成粉末。
“这种子能种吗?” 他捡起粒发霉的种子,霉斑下的胚乳已经发黑,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咋不能种?这可是去年收成最好的‘金皇后’品种。” 旁边的老社员周大叔叹了口气,把筛好的种子倒进布口袋,“去年秋雨多,玉米在地里就捂了些,晒干后存进仓房,开春拿出来就这样了。”
他抖了抖筛子,碎粒哗哗往下掉,“这样的种子播下去,发芽率怕是不足 60%,要是再赶上下雨,能出一半苗就不错了。”
柏羽心里一沉。
他清楚玉米种子对收成的影响。
1971 年全国 “两杂” 育种座谈会后,玉米单交种培育已经在南方兴起,可北方农村还在用常规品种,加上储存条件简陋,种子发芽率低成了年年都犯的老毛病。
原主的记忆里,去年队里就因为种子发芽率不足,玉米减产近三成,不少人家冬天都断了粮。
“队长,给我两天时间。” 柏羽突然站起身,往李建国那边走,“我试试培育一批种子,说不定能提高发芽率。”
李建国正蹲在地上查点麻袋数量,闻言愣了愣:“培育?你还懂育种?”
柏羽点点头:“以前在书上看过催芽的法子,试试总比眼睁睁看着种子浪费强。”
李建国犹豫了几秒,看着地上堆积的瘪粒,最终点了头:“行!队里给你找两个木盆,要啥工具你尽管说。”
他知道柏羽改犁具的本事,说不定真能想出办法,“要是成了,你就是队里的大功臣!”
柏羽立刻行动起来。
他找来两个粗瓷木盆,先用井水把盆洗干净,然后蹲在麻袋旁挑选种子。
只留颗粒饱满、颜色鲜亮、胚部完好的种子,连有细微破损的都挑出来扔掉。
陈俊英在旁边帮忙,看着他挑得仔细,忍不住打趣:“比选媳妇还认真,这得挑到啥时候?”
“种子是庄稼的根,根不好,苗能壮吗?” 柏羽头也不抬,手里的种子越挑越多,木盆很快就装满了。
他把挑好的种子倒进盆里,刚要往盆里加水,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知青点跑 。
他记得原主的药箱里有一小瓶高锰酸钾,是以前处理伤口用的,这东西在农业上能消毒,刚好能给种子杀菌。
回到晒谷场,他先往木盆里倒了温水,水温以不烫手为宜,将种子浸泡在水里。
“泡种子干啥?直接播下去不行吗?” 周大叔凑过来问。
“温水能唤醒种子的胚乳,让它提前吸水膨胀。” 柏羽解释道,用木棍轻轻搅动种子,“就像人吃饭,先喝口水润润嗓子,才能吃得更香。”
两个小时后,他把泡得发胀的种子捞出来,控干水分,然后往另一个盆里倒了点高锰酸钾,加温水稀释成淡紫色溶液。
“这是啥?咋是紫色的?” 陈俊英好奇地探头看,生怕是啥毒药。
“高锰酸钾,能消毒。” 柏羽把种子倒进溶液,“种子表面的霉菌和细菌都能杀死,这样催芽时不容易烂种。”
这是他从农业书籍里看到的法子。
高锰酸钾在当时主要用于皮肤消毒,可少量稀释后对种子消毒效果极好,而且价格便宜,公社卫生院就能买到。
他用木棍搅动种子,确保每粒种子都浸到溶液,十分钟后才把种子捞出来,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
接下来是催芽。
柏羽找来两块干净的粗布,在温水里泡湿,挤掉多余水分,然后把种子均匀铺在布上,像包包子似的裹起来,外面再包一层稻草保温。
“得找个温暖的地方。” 他抱着布包往队部食堂走,食堂的土灶台常年烧火,灶台上方的平台温度刚好适合催芽。
他把布包放在灶台平台的角落,旁边就是烧火口,既能感受到温度,又不会被火苗烤到。
“每天早晚都得看看,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 柏羽特意叮嘱食堂的王师傅,“要是布干了,就用喷壶喷点温水,千万别浇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柏羽每天早晚都去食堂查看。
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借着灶火的光解开布包。
种子已经发胀,胚部鼓了起来,粗布也被水汽浸得湿漉漉的。
他用喷壶往布上喷了点温水,轻轻翻动种子,确保受热均匀,然后重新包好。
晚上收工后,他又会去检查,把边缘的种子换到中间,让每个部位都能接触到适宜的温度。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