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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的空气,稠密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季深粗重的呼吸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杂音,像一头被困在无形牢笼中的受伤野兽,徒劳地撞击着看不见的栅栏。
江灼那句“爱是成全,是尊重”如同最锋利的冰锥,不仅刺穿了他偏执的铠甲,更在他坚信用金钱与权势构筑的情感逻辑核心上,凿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王主任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病房,去准备江灼要求的全部病历资料。
行政主任站在原地,进退维谷,脸上的职业微笑早已碎裂,只剩下惶恐与无措。
她看着季深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又看看病床上那个气定神闲、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学术讨论的江灼,第一次对“权力”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夏沫紧紧攥着口袋里的手机,那条法律援助的信息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掌心,也烫着她麻木已久的心。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江灼,那清瘦的侧影在窗外渐浓的夜色映衬下,竟显得如此高大,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空。
江灼没有理会周遭各异的心思,他专注于手中的手机。
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而精准地滑动,仿佛不是在操作通讯工具,而是在布下一张无形的、由法理编织的大网。
他首先登录了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输入了季深旗下核心公司的名称。
屏幕上立刻跳出了企业的注册信息、股东结构、行政处罚记录(虽然很少,但并非没有)、以及年报情况。
江灼的目光在几处股权质押和对外担保信息上停留片刻,眼神微动。
接着,他打开了电子税务局的应用(原主手机里有身份信息残留,被他利用起来),并非要查看具体数据,而是确认了个人与企业税务申报的独立性和可查询渠道。
这无声的行动,本身就是对季深可能试图通过经济手段施加影响的预警。
然后,他点开了本地几家以处理商事纠纷、侵权案件和劳动仲裁闻名的律师事务所的官方网站。
他没有立刻拨打咨询电话,而是仔细浏览了各位合伙人和资深律师的专业领域、成功案例以及公开的收费标准。
他甚至在其中一个律所的“在线咨询”窗口,留下了简短的、关于“限制人身自由及医疗自主权侵权案件”初步情况的描述,并附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一个刚申请的临时号码)。
做完这些,他才再次抬头,看向如同石雕般僵立的季深。
“季先生,”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依旧平稳得不带丝毫火气,
“基于我们之间目前极不健康的互动模式,以及你多次表现出试图逾越法律边界控制我人身自由的意图,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建立一种新的、更加规范的沟通机制。”
季深猛地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新的沟通机制?江灼,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江灼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显示着刚才查询到的、一家声誉卓着的律师事务所的联系方式,
“从现在开始,所有涉及我个人权益,包括但不限于医疗、财务、以及你单方面认为存在的‘情感纠葛’事宜,请直接与我的代理律师沟通。
我的律师会基于事实和法律,代表我处理一切必要事务。”
“代理律师?你哪来的律师?!”季深几乎是在低吼,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对方这种按部就班、却步步紧逼的方式一点点碾碎。
“很快就会有的。”江灼收回手机,语气笃定,
“在律师正式介入前,我不会再与你进行任何实质性沟通,以避免情绪化言论可能带来的法律风险。
同时,我也正式通知你,如果在我办理出院手续的过程中,受到任何形式的阻碍,包括但不限于人员阻拦、设施封锁或信息隐瞒,
我将立即向公安机关报案,指控你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相关的录音和在场人证(他目光扫过夏沫和王主任离开的方向),我都会一并提交。”
他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冰冷的法律条文,构筑起一道季深根本无法逾越的防火墙。
情感牌?无效。
权势压人?对方直接祭出国家暴力机关。
金钱诱惑?对方连医疗费都要算清楚。
季深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赖以生存的所有手段,在江灼这套“依法办事”的流程面前,全都变成了可笑的独角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真正的规则面前,个人的财富和权势,是何等的渺小和无力。
“你……你这是要跟我彻底划清界限?”季深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绝望。
“我是在依法维护我作为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并试图将一段扭曲的关系,引导回健康、平等的轨道。”
江灼纠正道,“界限一直都在,只是你之前选择性地忽视了它。”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王主任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和一个U盘,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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