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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同黑山河的流水,在繁忙与希望中悄然逝去。距离那场决定性的远征,已过去了两个寒暑。
鹰嘴涧的焦土早已被新生的绿意覆盖,只有偶尔从泥土中翻出的残缺骨片或锈蚀金属,还默默诉说着那场血战的惨烈。
黑山联盟,这个在战火与鲜血中淬炼而出的新生共同体,已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
驻地规模扩大了三倍不止,整齐的夯土墙代替了原本的木栅栏,墙头上巡逻的“联盟卫队”战士装备精良,精神抖擞。
内部区域划分明确:居住区、冶炼区、制陶区、仓储区、以及核心的“长老会”议事厅和“学堂”,秩序井然。
来自不同部落的人们在此混杂而居,最初因习俗差异引发的摩擦,在共同的劳作、通婚以及“学堂”孩子们的纽带作用下,已逐渐消弭。
那皮制的臂环标记,如今已深深烙在每个人的心里,成为一种超越血缘的认同。
技术的进步日新月异。在江灼有意识的引导和默老人等技术骨干的努力下,青铜冶炼技术趋于成熟稳定。
不仅武器更加精良、制式化,青铜也开始广泛应用于生产工具——更耐用的锄、铲、镰刀,以及坚固的斧、凿,极大地提升了开荒、建房和制作木器的效率。
农业方面,块茎作物被广泛推广种植,并初步尝试了选种和轮作,虽然依旧是粗放农业,但粮食储备已远非昔日可比。
从“燃山族”俘虏中吸纳的工匠,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技艺,比如更复杂的编织方法和一种初步的、利用杠杆原理的提水装置。
制度的运行也逐渐步入正轨。“联盟长老会”不再是虚设,定期召开的会议能够有效地处理内部纠纷、分配资源、规划建设。
一套基于贡献(“白石子”系统演化而来)和需求的分配制度,虽然原始,但相对公平,维持着社会的运转。
律法的概念开始萌芽,针对盗窃、斗殴、背叛联盟等行为,有了明确的、由卫队执行的惩罚条款。
文化融合的迹象也越发明显。一种融合了三部落发音和习惯的 “联盟通用语” 正在形成,虽然粗糙,但足以满足日常交流和命令传达。
江灼在“学堂”推行的简化符号文字,也开始被少数骨干学习和使用,用于记录物资、事件和简单的技术要点。
起源于黑山的制陶、源自渔水的编织、承袭西山的石刻技艺,相互借鉴,焕发出新的活力。
然而,繁荣的背后,并非没有隐忧。
技术的扩散虽然巩固了联盟,但也悄然改变着力量平衡。西山部凭借其控制的锡矿和日益熟练的冶炼点,实力快速增长,峰首领及其部族在长老会中的话语权自然加重。
渔水部虽无矿产,但其掌控的渔业、部分盐业(从晾晒的海贝中提取)和日益重要的水路运输,也使其地位稳固。
黑山部依然占据着核心技术和政治主导,但也感受到了来自西山的隐隐压力。
江灼推行的制度在抑制着部落离心力,但古老的部落意识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
外部环境依然严峻。“燃山族”在遭受重创后,似乎陷入了内乱和分裂,根据零星的贸易和侦察信息,他们分裂成了几个较小的部族,彼此征战,暂时无力南顾。但这并不意味着和平。
更遥远的西方和南方,传来了关于其他强大部落的模糊传闻,有的擅长驯养大型牲畜,有的则在玉石加工上展现出非凡技艺。
黑山联盟并非世界的中心,只是这片广袤土地上悄然崛起的一股新势力。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江灼自己。
他站在新建的、以夯土和木材构筑的“观星台”上——这是他为了观测天象、尝试制定更精确历法而提议建造的。
夜风吹拂着他已略显粗糙的脸庞,黑发中依稀可见几丝银白。
近十年的殚精竭虑,将另一个世界的知识艰难地播种于此,他付出了太多心血。
他看着下方灯火点点、生机勃勃的联盟驻地,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从一个格格不入的异客,成为了一个文明的奠基者。他带来了火种,而如今,这火种已然成燎原之势。
但正是这种成功,让他感受到了某种……使命的完结感。
联盟已经走上了自主发展的轨道。技术有了传承,制度有了框架,文化有了雏形,外部威胁暂时解除。
他所能引路的阶段,似乎已经到达了终点。继续事无巨细地掌控下去,或许反而会抑制这个新生文明自身的活力和创造力。
他终究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他的知识储备在推动文明跨越初始门槛后,能提供的直接指导将越来越少。
未来的路,需要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去开拓。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盘旋已久,如今愈发清晰:是时候离开了。
不是**的消亡,而是一种角色的转换,或者说,一种更具象征意义的“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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