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公公还从未见过刘彻的脸色如此阴沉又布满了悲伤,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的眼睛在喷火,周遭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
淳公公不得不小心翼翼问道:“太子……太子殿下,我们还过去么?”
刘彻脖子上的痣因为青筋爆出变得更加明显了几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有说有笑地鄯善黎和霍去病,最终还是淡淡说道:“我们回去吧!”
淳公公叹息一声,二人调转马头,马尾在摇晃,刘彻却迟迟未动。
“要不奴婢陪太子殿下去西市转转吧,那边有上好的竹叶青。”
“好!”
二人纵马驰去,搅动起一阵烟尘。
鄯善黎忽然心头莫名一沉,正在弯弓搭箭的手顿了顿,望向刚才刘彻站定的方向,却只见到一溜烟尘……
夕阳似火,江畔的晚风刮来一阵江水的味道,刘彻却毫无感觉,只是随着淳公公行去。
行过桥廊,秋叶已经将道路染成金黄,几缕薄云斜飞,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遥遥就已见到西市的灯火,人头攒动,游客行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西市的许多小吃沿街叫卖,呼喊声此起彼伏,道路两侧卖小吃的,卖小玩意的,卖干果子的,走马的,挑担的……热闹非凡,足见大汉国力富足,人民康乐。
淳公公见不远处立着一根望杆,扯上酒旗,上书“竹叶青小馆”,其随风烈烈飘展。
二人下马落座,淳公公与刘彻衣着不凡,店家一看便知身份不一般,不敢怠慢,忙向内让去。
“我们坐外面就行,吹吹晚风。”淳公公说罢服侍刘彻安顿好,自己叫了几样小吃和一壶竹叶青,为刘彻满上此杯。
刘彻一路像是失了魂魄,混沌沌不知所往。
此刻见面前一杯酒,举杯一饮而尽,只觉得酒色清冽辣喉。
淳公公知道此刻太子心头憋闷,又为刘彻满上一杯:“太……不,主子,我陪你。”
二人干了这杯酒,刘彻这才眼睛动了动,看向繁华的人群,又望向淳公公,示意他再倒一杯。
淳公公又为刘彻倒满并劝道:“还是少喝点,小心贵体!”
刘彻并不答话,仰头干了此杯,喉结动了动,身体显得异常憔悴,好像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击倒,全然不像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太子爷!
只有淳公公知道刘彻因为担心鄯善黎玉堂殿挖掘巫蛊烦闷,特意去看她,得知她不在宫中,却又在宫人婢女那不经意听闻了有男子闯入的风言风语,起初刘彻还是没当做一回事,但是当他以为鄯善黎离开玉堂殿,定是跟着自己安排的师父来学习练箭了,没想到却看到了这揪心的一幕。
“小淳子,难道是我傻!刘陵翁主说的都是真的,但是我却不信!她竟然玩弄本王于股掌之中!”刘彻拉着淳公公的衣襟,力道不小,淳公公的肩膀都跟着歪倒过来。
刘彻从校场出来,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刘彻眼神从未如此温柔又脆弱:“不!鄯善黎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是!你!你说她不是这种人!你说!”
“小翁主不是这种人!”淳公公看着刘彻的眼睛,小心翼翼说道。
刘彻忽然用力拍了淳公公的后背,淳公公没留神,差点没被拍趴下。
“你胡说!她就是这种人!她没有心!你说她没有心!”
刘彻作为太子也是颇有酒量的,今日怎饮了两杯酒隐约醉了,不知是这竹叶青太烈,还是这晚风太过温柔,刘彻只觉得飘飘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淳公公无奈看了看店家,觉得叫太子爷肯定不合适,于是换了个称呼道:“主子,她没有心!天下美女如云,她没有心,她根本配不上主人!咱还是少喝点。”
“不许你说她坏话!”刘彻眼神忽然变得寒光逼人,又瞬间颓了下去。
刘彻一把抓住淳公公的衣袖问道:“可是,可是她拜托我寻找射箭师父,却是为了别的男子,本王竟然答应了她,为她作嫁衣裳?!”
淳公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默默陪着他,听他说话。
“本王信她,可是难道刘陵说话是假的,宫人说的话也是假的?那本王亲眼所见也是假的吗?!”
刘彻又痛饮一杯,吸了吸鼻子:“小淳子,本王开始以为他不理本王,是因为本王真的与阿娇定亲了,她心中不快,现在才知道她已经移情别恋,背叛了本王!”
淳公公挠了挠头,他自己也未经情关,不晓得情是如此磨人。
说她好也不行,说她坏也不行。
刘彻咂摸着所有人的话,虽内心不愿意相信,但是一切似乎都得到了印证。他饮了一杯又一杯,这竹叶青就是好喝……
“呦,怎么这么巧啊?”
一个高音女声传了过来,淳公公抬头一看,青莲正扶着刘陵翁主,陵翁主身着大红色纱裙,乌云般的长发逶迤拖地,正轻轻扇着团扇:“这还真是缘分,我们能坐下么?”
淳公公看了看已经酒醉的刘彻,自己给陵翁主行了礼,让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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