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的厨娘小媳妇 第183章 夜谈萌生远方志

白日里听闻的京城轶事，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姜芷心中漾开的涟漪，并未随着夜色深沉而完全平复。反而在万籁俱寂时，那些关于新奇食材、精巧菜式、繁华盛景的碎片，悄然拼凑，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向往。

赵重山敏锐地察觉到了枕边人的辗转反侧。他本就眠浅，加之习武之人的警觉，姜芷稍一动弹，他便醒了。他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听着她略显紊乱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他伸出胳膊，将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低沉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怎么？睡不着？可是安平夜里闹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小家伙扰了她清梦。

姜芷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来微痒的触感。她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开口：“没有，安平睡得很沉。是我自己……有些胡思乱想，吵着你了。”

“胡思乱想什么？” 赵重山的手臂紧了紧，让她更贴着自己温热的胸膛，仿佛这样便能驱散她所有的不安。

姜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夏夜的微风透过纱窗吹进来，带着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她望着帐顶模糊的轮廓，声音飘忽：“重山，你说……京城，到底是什么样子？”

赵重山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怔。他早年走南闯北，自然是到过京城的，但那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且多是匆匆而过，或是执行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对那座巍峨帝都的印象，除了森严的秩序、繁华下的暗流涌动，便是冰冷的城墙和漠然的人潮。绝非什么美好的记忆。

“很大，人很多，规矩也多。” 他言简意赅地评价，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今日在铺子里，听那些客商说起京城的百味楼，说得天花乱坠，” 姜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怅然，“那些菜式，听着就新奇。用海外来的玉米做点心，用辣椒爆炒……我听着，竟有些想象不出那滋味。咱们这小镇上，终究是见识浅薄了。”

赵重山听出了她话语里潜藏的那点不甘与向往。他的阿芷，有一手化寻常为神奇的好厨艺，有一颗玲珑剔透的慧心，她本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困于这小镇一方灶台，日复一日地操持着家常菜色，或许，确实是委屈了她的才华。这个认知，让赵重山心头泛起一丝细微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既想将她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享受这平静安稳，又隐隐觉得，或许她值得更好的、更精彩的世界。

“你若想去看看，” 赵重山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沉稳，“等安平再大些，路上便宜了，我带你去。”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承诺，他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镖局如今根基渐稳，届时或许可以接一趟往京城方向的镖，顺路带她去看看。虽然京城于他而言，并非乐土，但若是她的心愿，龙潭虎穴他也愿陪她闯一闯。

姜芷却被他这话惊得转过身来，在朦胧夜色中对上他深邃的眼眸：“你说真的？” 随即她又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嗔怪与担忧，“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就当真了？京城那么远，路上颠簸辛苦不说，花费定然不小。再说，安平还这么小，怎么经得起长途跋涉？镖局也离不开你。咱们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就很好。”

她的话语急切，像是在说服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刚刚萌生的一点“远方志”，在现实的考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不合时宜。

赵重山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她脸上清晰可见的惶恐与退缩，心中那点复杂的情绪反而沉淀下来，化作更深的怜惜。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粗粝的触感格外真实。

“不急，” 他低声道，语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等安平大了，镖局也上了轨道，总有机会。京城就在那里，跑不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他特有的、近乎霸道的笃定：“况且，依我看，那百味楼的菜式再新奇，也未必及得上你的手艺。不过是占了食材稀罕、地处京城的便宜。若让你去了京城，开一家食肆，未必就比那百味楼差。”

这话带着明显的偏袒和鼓励，却奇异地抚平了姜芷心中那点微妙的失落和不甘。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轻轻捶了他一下：“你就会哄我开心。人家那是京城顶尖的食肆，我这点本事，哪里能比。”

“我说能比，就能比。” 赵重山握住她捶过来的手，语气不容置疑，“我的媳妇，自然是最好的。”

这毫不讲理的维护，让姜芷心里甜丝丝的，那点因对比而产生的渺小感顿时烟消云散。是啊，她有疼爱她的夫君，有活泼健康的孩儿，有自己热爱并能安身立命的事业，这已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幸福。京城再好，那也是别人的风景。

她重新偎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软：“我才不要去京城开什么食肆呢。人生地不熟的，规矩多大。我就守着你，守着安平，守着咱们的回味斋，就很好。偶尔能听听外面的新鲜事，知道这天底下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活法，就够了。”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丝困意：“其实……我就是想着，若真能寻来那玉米种子，在咱们后院种上一些，秋天煮一锅香喷喷的玉米给你和安平吃，那才叫实在……”

赵重山听着她带着鼻音的、越来越低的絮语，知道她的心结已解，那点萌生的“远方志”已化作了对眼前生活更深的眷恋和具体的期盼。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安平睡觉一般。

“嗯，睡吧。” 他低声道，“明日我就托人打听种子的事。”

怀里的人儿含糊地应了一声，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赵重山却并无多少睡意。他睁着眼，看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姜芷方才的话，像一颗种子，也落在了他的心田。带她去京城看看，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悄然扎根。不是为了追逐繁华，而是为了弥补他心中那份觉得她“值得更好”的亏欠感，也是为了……或许能让他们的安平，将来有更宽广的视野。

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一个需要从长计议、徐徐图之的目标。他需要将镖局经营得更加稳固，积累足够的财力，安排好可靠的人手……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但，既有此志，便如箭在弦上。他赵重山想做的事，便一定会做到。

夜色更深，万籁俱寂。怀中妻儿安睡，呼吸交融。远方或许有星辰大海，但此刻，守护好怀中的温暖，并为这份温暖谋划一个更可期的未来，便是他全部的“远方志”。他低头，在姜芷发顶落下轻轻一吻，也闭上了眼睛。

远方尚远，但路，已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