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的厨娘小媳妇 第182章 偶闻京中新奇事

秦啸的离去，像一阵掠过湖面的风，带来涟漪，又很快归于平静。日子依旧按着它固有的节奏流淌，只是赵重山的腰间，多了一柄从不离身的乌木短刃；姜芷的妆台上，有了一面清晰照人的水银镜；安平的襁褓上，系着一个承载着远方祝福的平安锦囊。这些物件无声地提醒着那段短暂却深刻的相聚。

这日午后，天气有些闷热，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姜芷哄睡了安平，见乳母在一旁打着扇子，便轻声道：“嬷嬷，您也歇会儿，我去回味斋看看，顺便买些绿豆回来，晚上熬点绿豆汤解暑。”

乳母应了声。姜芷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裙，挎上个小篮子，便出了门。

回味斋的生意依旧红火，虽已过了饭点，大堂里仍坐着几桌客人。春杏眼尖，见东家来了，忙迎上来，压低声音笑道：“夫人您来了，正好，里头雅间来了几位北边来的客商，点了好几道招牌菜，说是慕名而来，还问起您呢。”

姜芷有些意外，点点头：“我去后厨看看，你忙你的，不必管我。”

她穿过大堂，正要往后院去，却听得旁边一个半掩着门的雅间里，传来几个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口音带着明显的北方官话腔调，语气颇为兴奋，似乎在议论着什么京城里来的新鲜事。姜芷本不欲听人壁角，但“京城”二字，还是让她脚步微微一顿。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生活在南方小镇上的人来说，天子脚下，总是蒙着一层神秘而遥远的色彩。

只听一个略显粗豪的声音道：“……要说稀奇，还得是京城！你们是没见着，前些日子，京里最热闹的那条朱雀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食肆，那排场，啧啧，真是开了眼了！”

另一人接口，声音尖细些：“王兄说的是那家‘百味楼’吧？我也听说了！好家伙，三层楼高，雕梁画栋，听说里头用的碗碟都是官窑出的，金贵着呢！这还不算，你们猜怎么着？他家招牌菜，一道叫什么‘黄金缕’的，用的是海外来的稀罕物，黄澄澄、一根根的，用油那么一炸，撒上糖霜，吃起来又脆又甜，风靡了整个京城！达官贵人争相去尝鲜，一座难求啊！”

“黄金缕？” 那粗豪声音疑惑道，“那是何物？听着倒像是点心。”

“非也非也，” 又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道，此人似乎见识更广，“那东西，我听一个跑船的朋友提过，叫‘玉米’，番邦来的。据说在海外也是贫苦人家果腹之物，没曾想到了咱们这儿，竟被这百味楼的东家想出这般精巧吃法，卖出了天价！这做生意的心思，真是绝了！”

姜芷站在门外，心中猛地一跳！

玉米？！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个时代，玉米竟然已经传入，并且出现在了京城？还被做成了“黄金缕”这样的点心？这消息如同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块巨石。作为穿越者，她太清楚玉米这种作物的价值了，它产量高，适应性强，若能推广开来，对百姓生计将是极大的助益。而此刻，它竟以这样一种奢华点心的姿态，出现在京城的顶级食肆里。

里面的人还在继续议论。

“要说这百味楼的东家，也真是个妙人。不仅这‘黄金缕’新奇，他家还时不时推出些闻所未闻的菜式，什么用辣椒爆炒的牛肉，叫什么‘爆双脆’，还有什么‘琉璃肉’、‘松鼠鱼’，花样百出。听说连宫里的贵人都微服去尝过呢！”

“可不是嘛！如今京城里的老饕，都以能第一时间尝到百味楼的新菜为荣。他家东家神秘得很，很少有人见过真容，都说是个背景通天的人物。”

“背景通天不假，我隐约听说，这百味楼背后，似乎有瑞王府的影子……”

“嘘！慎言！慎言！这等事也是你能浑说的？” 那沉稳声音立刻制止道。

雅间里顿时安静了片刻，随即话题便转到了京城的其他风物人情上去了。

姜芷却站在门外，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玉米的出现，百味楼的新奇菜式……这些信息交织在一起，让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个百味楼的东家，会不会……也和她一样？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但随即她又暗自摇头，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天下之大，能人辈出，或许只是恰巧有另一位极具创新精神的厨艺天才罢了。至于那瑞王府，更是她这等升斗小民无法触及的云端之上。

她定了定神，装作刚到的样子，掀帘走进后厨，与何师傅和春杏交代了几句生意上的事，称了些绿豆，便提着篮子离开了回味斋。

回家的路上，阳光有些刺眼，姜芷的心思却全不在暑热上。她反复回味着刚才听到的讯息。玉米……如果她能想办法弄到一些种子就好了。不指望做出什么“黄金缕”去卖天价，哪怕只是在自家后院种上一小片，煮着吃、磨成面，也是极好的。还有那“辣椒爆炒”……看来京城在饮食风尚上，果然引领潮流。

晚上，赵重山从镖局回来，额上带着薄汗。姜芷一边递上湿布巾给他擦脸，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儿去铺子，听几位北边来的客商闲聊，说京城里新开了家叫‘百味楼’的食肆，很是了得，有不少新奇菜式呢。”

赵重山对吃食并不太讲究，只要是她做的，都觉得好。闻言只是随口应道：“是么？京城地界，能人多，不稀奇。” 他更关心的是，“安平今天乖不乖？没闹你吧？”

“乖着呢。” 姜芷帮他脱下外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们说的新奇菜里，有一道叫‘黄金缕’，用的是一种叫‘玉米’的海外作物。我听着好奇，不知那是什么味道。”

赵重山擦脸的手顿了顿，看向她：“你想尝尝？” 他记得秦啸似乎提过，北边某些港口城市，偶尔会有番邦来的稀罕物，或许能托人打听打听。

姜芷连忙摇头：“不是，我就是随口一说。那东西在百味楼卖得极贵，咱们可吃不起。我只是想，若是寻常百姓家也能种上一些，或许能多一样充饥的粮食。”

赵重山看着她亮晶晶的、充满好奇和某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向往的眼睛，心中微微一动。他的阿芷，似乎总是对田地里的、能吃的东西，有着超乎常人的兴趣和独特的见解。他伸手，将她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温和：“你若真想知道，下次有北边来的相熟客商，我托他们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寻些种子回来。”

姜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心底涌上一股暖流和欣喜。他或许不懂她为何对一颗种子如此上心，但他愿意支持她这看似无谓的好奇。她展颜一笑，用力点头：“好！”

夜色渐深，赵家小院安静下来。姜芷躺在赵重山身侧，却有些睡不着。京城，百味楼，玉米，瑞王府……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那是一个离她非常遥远的世界，充满了未知与想象。而她的世界，在这个南方小镇上，有夫君，有孩儿，有赖以生存的小店，安稳而踏实。

她翻了个身，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看着身旁男人安稳的睡颜，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心中那点因远方消息而引起的波澜，渐渐平复下去。

那京城的繁华与新奇，如同天边的星辰，可以仰望，却无需追逐。她所拥有的，这身边的温暖与踏实，才是真正属于她的、触手可及的幸福。至于那玉米种子，能得到固然是惊喜，得不到，也无甚遗憾。如此想着，她往赵重山身边靠了靠，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绵长。

窗外，月凉如水，夏夜静谧。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喧嚣，并未能惊扰这小镇院落里，一室安然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