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汉的厨娘小媳妇 第22章 酸笋引客来

送走李婶，已是日上三竿。

姜芷回到灶房，看着那坛被李婶赞不绝口的酸笋，心里却有了另一番计较。邻里走动是安身之本，但若想将这日子过得再宽裕些，甚至能帮衬上赵重山，让他不必每次都拿命去搏那点镖银，总得有个长久的营生。

她这一手厨艺，便是眼下最大的依仗。这酸笋，或许就是个契机。

只是，该如何开始？像寻常村妇般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且不说辛苦，这镇上的人是否认这口酸味，还未可知。直接开食铺？本钱、店面、人手，都是问题，眼下绝非良机。

正思忖间，院门外传来一个略显迟疑的男声：“请问……赵镖头家是这里吗？”

姜芷闻声走到院门口，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个小厮。男子面容和善，见到姜芷，客气地拱了拱手：“这位娘子有礼，鄙姓钱，是镇上柳府的管家。听闻赵镖头府上做的酸笋风味独特，我家老爷近日食欲不振，尤好一口酸爽开胃的小菜，特命在下前来，想讨买一些，不知方不方便？”

柳府？姜芷心下一动。她虽来镇上不久，却也听过柳家的名头，是镇上有数的富户，据说祖上出过官，家风清正，乐善好施。没想到李婶这一宣扬，竟把柳府的管家引来了。

这可是个意想不到的机会。若能得了柳家的认可，在这镇上，她的酸笋乃至其他吃食，便算有了块金字招牌。

姜芷敛衽还了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钱管家客气了。不过是自家腌渍的粗陋之物，承蒙柳老爷不嫌弃。请您稍候，我这就去取来。”

她回到灶房，并未直接用碗去舀那坛中的酸笋，而是另取了一个洁净的阔口白瓷罐，用无油无水的长筷，小心翼翼地从坛中夹出色泽金黄、形态完整的笋尖和嫩段，层层码入罐中，又舀入清澈酸冽的汁水，恰好没过笋身。最后，她在罐口蒙上干净纱布，用麻绳细细扎紧，既透气，又防尘。

捧着这罐精心打点的酸笋走到门口，姜芷并未直接递过去，而是温声道：“钱管家，这酸笋吃的是个爽脆鲜嫩，需得用干净筷子取食，沾了油腥便容易腐坏。今日新开坛，正是味道最好的时候，请您带回去给柳老爷尝尝鲜。若是合口味，日后需要，再说不迟。”

钱管家见她行事稳妥，言语得体，准备的器皿也讲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示意小厮接过瓷罐，却执意从袖中取出一小块碎银，约莫有二三钱重，放在门边的石墩上：“娘子手艺难得，岂能白拿？这点心意，务必收下，不然回去我无法向老爷交代。”

姜芷推辞不过，见对方诚意十足，便也不再矫情，道了谢将银子收起。钱管家又客气两句，这才带着小厮离去。

看着那几人远去的背影，再掂量了一下手中微沉的碎银，姜芷心头有些发热。这不仅仅是几钱银子，这是对她手艺的认可，更是一条可能通往未来的路。

她转身回屋，将银子仔细收好，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柳家这条线，一定要维系好。光是酸笋还不够，她得想想，还能做些什么既精致又开胃，适合柳家这等门第的小食。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姜芷依旧每日操持家务，打理小院，但心思却活络了许多。她尝试用现有的材料做了些糖渍橘皮、酱瓜条，味道都还不错，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独特的吸引力。

这日傍晚，赵重山回来得比平日稍早一些。夕阳的余晖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走进院子，鼻翼微动，似乎嗅到了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淡淡的酸甜气息。

姜芷正从灶房端出饭菜，见他回来，脸上露出笑意：“回来了？今天试做了点新花样，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桌上除了往常的菜色，还多了一碟亮晶晶的、切成薄片的东西，浸泡在琥珀色的汁水里，旁边配了一小碗雪白的糯米粥。

赵重山洗了手坐下，目光落在那碟小菜上。

姜芷解释道：“是用山里红和冰糖熬的果脯，又用酸梅汁泡了，想着开胃。你走镖辛苦，有时难免胃口不佳。”她说着，夹了一小片放入他碗中，“配着粥吃，不腻。”

赵重山没说话，依言夹起那片红艳的果脯，放入口中。先是尝到恰到好处的酸，激得唾液分泌，随即是冰糖温润的甜，慢慢化开，融合着山果特有的清香，果然十分爽口。他默默地就着果脯，喝完了整碗粥，比平日似乎吃得快了些。

吃完，他放下碗，看着正在收拾桌子的姜芷，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柳府的人，来了？”

姜芷动作一顿，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她并未向他提过此事。

赵重山目光扫过她瞬间绷紧又放松的手指：“钱管家，我认得。前日在巷口遇见过。”他顿了顿，补充道，“柳家是正经人家，家风尚可。”

他没问卖了多少钱，也没问她有什么打算，只是给了这样一句评价。姜芷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与柳家往来，无妨，甚至……或许是条可行的路。他看似不管不问，实则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并且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替她审视过周遭的环境。

一股暖流悄然涌过心间。姜芷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又过了两日，下午时分，姜芷正在院中翻晒菜干，忽又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钱管家去而复返，这次脸上带着更热情的笑意。

“赵娘子，叨扰了！”钱管家拱手笑道，“上次那酸笋，我家老爷和夫人尝了，都说是难得的美味，甚是喜欢！连带着饭都多用了半碗。老爷特意吩咐，让在下再来买些，另外……”他略压低了声音，“府上过几日要宴请几位老友，夫人想置办几样别致爽口的佐酒小菜，不知娘子可还擅长其他？”

姜芷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她将钱管家让进院子，并未大包大揽，只谨慎道：“承蒙柳老爷和夫人厚爱。不知夫人想要什么样式的？是喜酸甜，还是好咸香？是佐酒，还是配粥饭？”

钱管家见她问得细致，心下更觉稳妥，便说了几位客人的口味偏好，大抵是喜清淡、好鲜爽，不嗜油腻。

姜芷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我或可试做几样。譬如用嫩藕带、仔姜做的泡菜，酸甜微辣，极是爽口；或用鲜菇、笋丁、豆干炒制的素酱，佐粥拌面皆宜；再或是用桂花、蜂蜜渍的山药糕，清甜软糯。只是不知是否合夫人心意。”

钱管家听得连连点头：“听着就好！娘子心思灵巧！那就劳烦娘子每样准备一些，后日我来取，可好？价钱方面，娘子定夺便是，断不会让娘子吃亏。”说着，又预付了一笔定钱，比上次丰厚许多。

送走钱管家，姜芷握着那沉甸甸的银钱，心潮微微起伏。这不再是邻里间的人情往来，而是真真切切的生意了。她回到屋中，开始仔细规划需要采买的食材。仔姜、嫩藕、鲜菇……这些都要选最新鲜的。还有盛装的器皿，也得再添置几个干净雅致的。

傍晚赵重山回来时，敏锐地发现灶房里堆放的食材比往日多了不少，种类也更丰富。他没多问，只是在她忙碌着清洗仔姜时，默不作声地接过她手里沉重的菜筐，提到井边，帮她打水冲洗。

姜芷看着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小臂，专注地清洗着仔姜根须上泥土的侧影，夕阳给他硬朗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她忽然觉得，这条或许能通往更广阔天地的路，因为身边有这个沉默却坚实的男人在，似乎也并不那么令人畏惧了。

她轻轻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柳府要设宴，订了几样小菜。”

赵重山“嗯”了一声，手下动作没停，水流哗哗。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姜芷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时，他低沉的嗓音混在水声里传来，有些模糊，却异常清晰：

“需要什么，跟我说。”

姜芷蹲在他身边，看着清澈的井水冲刷着嫩白的仔姜，嘴角轻轻弯起，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