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晨雾还没散,墨痕就站在了主院廊下。他左手垂在身侧,手腕缠着圈干净的白布条,边角还沾着点未干的药汁 —— 那是昨夜处理擦伤时留下的。“夫人,爷,” 他声音平得像冻住的湖面,“昨夜有宵小想翻西墙潜入,已处置。”
没说怎么处置,也没说有多少人,可沈清辞看着他布条下隐约透出的红,再看院角侍卫比往常多了两班,心里门儿清:那声闷响不是错觉,是暗处的毒蛇,已经开始试探獠牙了。庄园里紧绷的气氛倒松了丝 —— 像拉到极致的弓弦稍微回了点劲,却更让人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日子表面还在往好走。暖房的胡瓜藤爬满了竹架,嫩黄的小花落了,结出指节大的小瓜,顶着绒毛;试验田的北地豆长到了膝盖高,豆荚鼓鼓的,荞麦抽出细穗,风一吹就晃;进山的队伍还找到了野蜂巢,装在陶罐里带回来,蜜是浅金色的,抹在馒头上甜得能让人眯起眼。可这些甜,都压不住那悬在头顶的 “萧氏” 二字 —— 像块冰,时刻提醒着他们,平静是偷来的。
这天晚膳,陆寒州竟按时回来了。桌上摆着清炒胡瓜、北地豆羹、一小碟山莓酱,气氛却闷得很。陆寒州吃得快,筷子碰碗的声音都比平时沉,放下碗时,瓷碗磕在桌上,发出 “当” 的一声轻响。
他没走,目光先落在沈清辞脸上,又扫过正小口喝豆羹的陆沉星 —— 孩子的勺子刚碰到嘴唇,就听见他说:“收拾行装,三日后,回帝都。”
“哐当!”
陆沉星的银勺掉在碗里,豆羹溅出来,沾了他的衣襟。他猛地抬头,小脸 “唰” 地没了血色,墨色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像见了鬼似的。那些被他藏在心底的记忆 —— 帝都贵族孩子的打骂、“怪物”“不祥” 的唾骂、生母家族冷漠的眼神,瞬间全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抓着沈清辞的衣摆,指节攥得发白,指甲都快嵌进布料里。
沈清辞的心也沉了下去 —— 帝都?那个原书里满是阴谋、把陆沉星逼到黑化边缘的地方?她强压着慌,尽量让声音稳些:“爷,为何这么急?庄园刚理顺,暖房、试验田都离不开人,此时走……”
“黑山矿场的事,萧氏不会算完。” 陆寒州打断她,眼神利得像刀,“北境是他们的地盘,暗哨多,我们防不胜防。帝都虽险,却是棋盘中心 —— 与其在这儿被动挨咬,不如回去,跟他们明着斗。”
他的话冷硬,却在理。北境像萧氏的后院,他们能一次次派杀手、搞阴谋;回帝都,虽然是虎穴,却能借着陆寒州残存的势力、帝国的规矩周旋 —— 这是险棋,却是唯一能破局的棋。
沈清辞懂了,理智上知道这是对的,可看着身边浑身发抖的陆沉星,心口像被揪着疼。这孩子刚从阴影里走出来一点,就要被推回那个最让他恐惧的地方。
“父亲…… 我不去……” 陆沉星的声音带着哭腔,细得像蚊子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里的人…… 会打我…… 骂我是怪物……”
陆寒州的目光落在儿子惨白的小脸上,眸底飞快地掠过丝复杂 —— 有疼,有沉,最终都凝成了硬:“你必须去。” 他的声音缓了点,却没软,“陆家的男儿,不能一直躲着。该面对的风雨,躲不掉。”
他没说软话,把回帝都当成了儿子的历练 —— 残酷,却实在。
“可是……” 陆沉星的眼泪掉了下来,砸在桌布上,晕开一小片湿,“我怕……” 他看向沈清辞,眼神里全是求助,“母亲……”
沈清辞把他冰凉的小手攥紧,抬头迎上陆寒州的目光:“爷,我明白您的意思,回帝都躲不开。可星星还小,突然面对那些,会垮的。能不能给我三天?我收拾行装,也跟他好好说说,让他缓一缓。”
她没反对,只要了缓冲的时间 —— 这是最明智的选择,既顾全了陆寒州的决定,又护着了星星。
陆寒州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看哭得抽噎的儿子,沉默片刻,点了头:“三日后出发。行装你安排。” 他站起身,走到陆沉星面前,高大的身影罩住孩子,带来沉沉的压。
陆沉星吓得往沈清辞怀里缩,肩膀还在抖。
“眼泪没用。” 陆寒州的声音沉得像石头,“想不被欺负,就得自己变强。帝都,就是你要闯的第一个战场。”
说完,他转身就走,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没回头,只留下个冷硬的背影。
陆沉星伏在沈清辞怀里,压抑地哭着,小身子抖得厉害,像寒风里的小树苗。沈清辞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又疼又沉 —— 陆寒州的话难听,却是这世道的规矩,他在逼儿子长大。
“星星,不哭了。” 她柔声说,指尖擦去他脸上的泪,“母亲会陪着你,一直都在。”
“他们会…… 会扯我的头发…… 说我是…… 不祥的……” 陆沉星断断续续地说,那些被他埋在心底的记忆,又翻了上来 —— 以前在帝都,贵族孩子会抢他的东西,会推他进泥坑,会骂他 “克死母亲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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