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阿里的土地,是被远古的风和永恒的雪精心雕琢过的。
它壮阔,却也荒凉得不掺一丝虚假。
当周凡驾驶着房车,从玛旁雍错圣湖那令人心颤的蔚蓝湖畔缓缓驶离,重新回到G219国道,向着东南方向的普兰河谷下撤时,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开始像悄无声息的潮水,慢慢漫上心头。
圣湖的宁静与圣洁似乎还残留在视网膜上——那片躺在雪山怀抱中,倒映着蓝天白云,纯净得容不下任何杂质的“永恒不败的碧玉湖”,曾让他在那一刻忘却了所有烦忧,只想融入这片天地间的和谐。
他甚至冒险将车开到湖边一片开阔的碎石滩上,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元宝不耐地扒拉车门,才恍然惊醒。
然而,此刻,车窗外的世界正微妙地改变着颜色和质地。
起初是风。
阿里高原的风本就不绝于耳,像是这片土地永恒的吟唱。
但此刻,那吟唱似乎变了调子,掺入了一丝更尖锐、更急促的哨音,仿佛有无形的鞭子在远处的山脊上开始抽打,预示着某种不安。
天空不再是那种通透的、湛蓝如洗的幕布,而是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极薄的、浑浊的纱,阳光变得有些涣散,失去了先前那种能刺痛眼球的锐利,变得温和,却带着一种不祥的慵懒。
周凡微微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轻点刹车,降低了车速。他瞥了一眼车载温度计,显示的外部温度正在缓慢而持续地下降,这在不适宜剧烈活动的高原午后,显得并不寻常。
他犹豫了一下,摇下车窗,一股比预期更凛冽、带着明显湿气的寒风瞬间涌入,冲散了车内温暖的空气。
这风里,带着一股浓厚的、湿润的土腥气,这与高原通常干燥得能点燃的空气截然不同。
第一个征兆,来自系统。
脑中的光幕忽然无声地闪烁了一下,一条提示悄然弹出,带着冷静的机械感:【环境监测:大气压力异常下降,强对流天气风险显着增加。建议立即寻找安全地点避险,做好应急准备。】
周凡的心轻轻一沉。系统不会无的放矢。它那基于数据的判断,比他的感官更早地捕捉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关闭车窗,加快了车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扫向西北方的天际。
那里,原本清晰如刀刃般的山脊线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画家用蘸了灰墨的笔轻轻涂抹过。
一些原本散落的、洁白的云朵,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某个中心点汇聚、堆积,颜色也逐渐由纯洁的白转为沉郁的灰,如同正在调兵遣将、披上铁甲的军团,充满了肃杀之气。
第二个征兆,来自大地与生灵。
路边的景象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几只原本在枯黄草甸上悠闲觅食的藏原羚,忽然停止了动作,昂起头,耳朵警惕地转动着,显得焦躁不安。
它们时而快速奔跑一段,又猛地停下回望,全然没有了平日的镇定。
甚至连趴在副驾上的元宝,也忽然立起了耳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咕噜声,鼻子不断在空气里嗅着,身体微微绷紧,显得异常警觉。
动物们总是比人类更先感知到自然那微妙而危险的脉搏。
周凡不再有任何犹豫,必须尽快赶到前方的普兰县。那里是这一带唯一像样的补给点和避风港,深藏在河谷之中,或许能避开这正在酝酿的山雨。
当他沿着蜿蜒的公路下到普兰河谷,这个被陡峭山崖紧紧环抱的小镇出现在眼前时,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已经浓得化不开了。
镇子里的狗叫声比往常更加密集和焦灼。他看到有经验的藏族司机正在仔细地检查车辆,加固篷布,脸上带着见惯风雨的凝重。一些小店的店主也开始忙着收拾摆放在外的货品。
他不敢怠慢,立刻去补充了足量的燃油和易于储存的食物,又特意多备了几大桶清水。
在检查房车时,他格外仔细地测试了防滑链是否完好,确认了燃油加热器工作正常,并将所有可能被大风吹落的物品都牢牢固定或收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张,气温下降得更明显了,呵出的白气在暮色中愈发浓重。
就在他清点物资时,一辆覆盖着厚厚尘土、改装精良的硬派越野车,带着一身跋涉千里的风霜,轰鸣着驶入小镇,停在了他不远处的空地上。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被高原阳光灼烤成小麦色的侧脸,线条利落,鼻梁高挺,眼神沉静而专注,正拿着地图与副驾上的年轻同伴快速交流着什么。
那车辆专业的改装和那人身上透出的干练与沉稳气息,让周凡意识到,这绝非普通的游客。或许,也是被这变幻莫测的天气逼到此地的同道中人?
他未曾想到,这匆匆一瞥,将会在不久之后,成为照亮他生命绝境的一束至关重要的光。
第三个,也是最清晰的征兆,终于在夜幕彻底笼罩河谷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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