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山巅的云雾翻涌如浪,将天衍宗的卦台与凌霄宗的剑坪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混沌。这云雾并非寻常山岚,而是两宗开派祖师玄元真人当年布下的“两仪混沌阵”自然散逸的气息,三百年来如一道柔和的屏障,既分隔又连接着这两座同源而立的仙门。
墨玄子拄着龟甲杖,站在天衍宗卦台的边缘。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深褐色的道袍上流转着若隐若现的先天八卦虚影。此刻,他望着崖边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的凌霄宗主凌虚,花白的长眉上凝着一层薄霜,不知是山间寒露,还是心绪激荡所致。
“三百年了,”墨玄子的声音带着岁月磨砺后的沙哑与感慨,“自玄元祖师羽化,天衍、凌霄分立,各守其道,各传其法。历代宗主虽知同源之秘,却恪守祖训,不敢轻言合并。如今,总算有人愿意,也敢于,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凌虚没有立刻回应。他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剑气倏然收敛,震散了周身因心绪波动而缭绕的流云。他身着玄色道袍,袍身上用同色暗线绣着繁复的纹路——此刻在云散光现的刹那,那纹路清晰起来,竟不是凌霄宗独有的“破云剑纹”,而是与天衍宗卦象同源、象征着天地交泰、阴阳互根的“乾坤缠枝”图!此纹隐秘,非宗主或核心长老不可知晓,更不可轻易示人。
“窗户纸?”凌虚的声音带着山风掠过高崖的凛冽,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墨玄老道,这岂止是窗户纸?这是祖师亲手立下的规矩,是三百年来两宗数万弟子心中泾渭分明的界限。捅破它,需要的不只是勇气。”
他转过身,玄袍上的“乾坤缠枝”暗纹在透过云隙的天光下流转着微光:“世人皆知天衍宗精研《先天衍道诀》,卜算天机,趋吉避凶,护佑苍生免于无妄之灾;皆知凌霄宗传承《凌霄剑典》,执掌杀伐,剑荡群魔,守世间不堕浊浪之渊。两宗一静一动,一文一武,看似互补,实则老死不相往来久矣。可又有几人知道……”他顿了顿,目光如剑,刺向卦台中央那看似普通的青石地面,“两宗本是一体,同出一源?”
墨玄子深深吸了一口苍梧山巅清冷又蕴含灵机的空气,手中龟甲杖往地上轻轻一顿。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共鸣。
嗡——!
卦台中央,那些历经风雨、被无数天衍宗弟子步履磨得光滑的青石地砖,随着这声共鸣,骤然亮起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银色光线!光线交织,构成一个覆盖整个卦台的巨大先天八卦图。紧接着,八卦图中央的阴阳鱼位置,青石地砖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下方一个深不见底、却散发出古朴浩瀚气息的幽暗空间。
凌虚一步踏出,已然从崖边来到裂隙旁。墨玄子紧随其后。两人向下望去,只见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金光自深处涌出,托起一方古朴的石碑,缓缓升至与地面平齐。
石碑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玄青色,不知是何材质,历经漫长岁月却无丝毫风化痕迹。碑上刻满密密麻麻、细小如蝇头的符文,那是玄元真人亲传的“玄元云篆”,非两宗核心传承者不能尽识。而在这些符文中央,是十六个稍大、笔力遒劲、入石三分的大字,虽经三百年时光洗礼,字迹略显斑驳,却依旧清晰可辨,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莫大的道韵与重量:
天衍凌霄,同源同根;一守一伐,共护玄门。
十六个字,如同十六记重锤,敲打在两位宗主的心头,也仿佛跨越三百年时光,回荡在苍梧山巅。
“当年……”墨玄子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抚过“同源同根”四字,眼中泛起追忆与崇敬的光芒,“玄元祖师惊才绝艳,于这苍梧山悟道,融汇上古先天易理与无上剑道,创《玄元真经》,直指大道本源。其学究天人之际,通达造化之妙,衍算可测乾坤运转,剑意能斩虚空阴魔。然祖师深谋远虑,虑及后世弟子才具心性各有偏重,贪多务得反易蹉跎,更恐门人恃强凌弱、以算谋私,坏了道心根基。”
凌虚接口道,声音低沉:“故此,祖师羽化前,将毕生所学一分为二,择性情沉稳、精于推演者,传《先天衍道诀》及衍天卜算之术,立天衍宗,居苍梧山东麓卦台,职责在于‘观天象、察地脉、测祸福、定人心’,以智为盾,护苍生安稳,免其受无知无明之祸,此乃‘守’道。”
他目光扫向西侧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凌霄宗剑坪轮廓:“择心志坚毅、勇猛精进者,传《凌霄剑典》及无上剑意,立凌霄宗,居苍梧山西侧剑坪,职责在于‘锻筋骨、炼神魂、斩妖魔、平祸乱’,以勇为剑,守世间清平,不使沉沦于邪魔浊浪,此乃‘伐’道。”
“一守一伐,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互为表里,如同阴阳。”墨玄子叹息,“祖师本意,是让两宗弟子各司其职,各精其道,在各自的领域登峰造极。同时又因同源之谊,在苍生危难、玄门大劫之时,能够摒弃门户之见,联手抗敌。为此,祖师布下这‘两仪混沌阵’,既为分隔,免日常琐事纷争干扰修行,也为连接,使两宗气运隐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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