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台试炼落幕的第三日辰时,执事堂的灰衣弟子送来了一枚青竹令牌。那令牌质地粗糙,边缘参差不齐,握在手中能感觉到竹纤维的毛刺感。正面刻着歪斜的“外字丙等三百二十七号”,背面是凌霄宗的山门徽记,但雕刻得浅淡模糊,仿佛刻印之人只是敷衍了事。
沈砚接过令牌时,那灰衣弟子连正眼都未看他,只丢下一句“洞府自寻,不懂就问杂役”,便匆匆离去。那态度,与试炼当日无数人争相目睹他风采的景象,判若云泥。
云尘长老虽在众目睽睽之下收他为徒,却并未立刻将他调入内门。昨日傍晚,一名自称云尘座下记名弟子的青年送来口信,语气恭敬却疏离:“师尊有言,沈师弟初入宗门,当先在外门打磨心性,熟悉宗门规矩。待根基稳固,自会召你入内门听讲。”
沈砚听罢只是点头,并未多问。他清楚得很,所谓的“打磨心性”,不过是观察与试探。云尘需要确认他这把刀是否趁手、是否可控,而将他置于外门最底层,便是最直观的测试——看他如何在逆境中自处,如何应对必然的排挤与打压。
至于“丙等洞府”,他早有耳闻。那是外门弟子中地位最低、资源最差的一批人的居所,大多坐落于凌霄宗后山的乱石坡。那片区域灵力稀薄,毗邻宗门的养蛊池与驯兽林边缘,终年弥漫着刺鼻的腥臊之气,常有低阶毒虫出没,连杂役弟子都不愿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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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着缩小至狸猫大小的冰玄,沈砚踩着碎石铺就的蜿蜒小径,向着后山深处走去。
越是深入,周遭的环境便越是荒凉。道路两旁原本还能见到些稀疏的灵草,渐渐变成了枯黄的杂草,再往后,连杂草都难以生存,只剩下嶙峋的怪石与龟裂的土块。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腐殖、粪便与某种药物残留的腥气越来越浓,吸入口鼻令人隐隐作呕。
冰玄皱了皱鼻头,传音道:“这地方……比驯兽林最脏的兽栏还不如。凌霄宗号称仙道魁首,门下弟子就住这种地方?”
沈砚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他看见远处山坡上零星散布着些简陋的石屋或洞穴,大多门户破败,有些甚至没有门,只用破烂的草席遮挡。偶有弟子出入,皆是形容憔悴、眼神麻木,衣衫上也多有补丁。
这便是修仙界的底层。光鲜亮丽的问道台、气势恢宏的主殿、灵气氤氲的内门福地,与眼前这片荒芜破败,同属一个宗门,却像是两个世界。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更为陡峭的乱石坡。坡上密密麻麻开凿着数百个洞穴,排列杂乱无章,如同蜂巢。洞穴口大多挂着一块简陋的木牌,写着编号。沈砚找到了“三百二十七号”——那是一个位于坡地最底部、紧邻一条污浊小溪的洞穴。溪水呈暗绿色,表面漂浮着不明的絮状物,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正是从上游养蛊池流出的废水。
洞穴的木门歪斜地挂在门框上,门板布满虫蛀的孔洞,边缘已经腐烂。门前的地面坑洼不平,堆积着碎石与不知名的动物骸骨。
而此刻,洞口正堵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三角眼的壮汉,身高八尺,肌肉虬结,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袖口挽到肘部,露出布满疤痕的小臂。他正蹲在地上,与身后两个跟班模样的青年一起,把玩着几块碎石,不时将石子弹向洞穴的木门,发出“咚咚”的闷响,震落一片灰尘。
三人听见脚步声,齐刷刷转过头来。
三角眼壮汉看见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露出满口黄牙:“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咱们问道台试炼的头名,沈砚沈师弟吗?”
他故意将“头名”两个字咬得很重,语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身后两个跟班立刻会意,一个瘦高如竹竿、眼带淫邪的青年怪笑道:“虎哥,您没看错吧?咱们这鸟不拉屎的乱石坡,也能迎来试炼头名这等大人物?”
另一个矮胖如球、满脸麻子的青年则故作惊讶:“真是沈师兄啊!您怎么屈尊降贵,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了?这丙等三百二十七号……啧啧,配不上您的身份啊!”
三人一唱一和,哄笑声在空旷的乱石坡上回荡,引得附近几个洞穴中有人探头张望,但看清是赵虎一伙后,又立刻缩了回去,不敢多看。
沈砚眉头微皱,停下脚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三人身上的恶意——那不是简单的挑衅,而是一种长期霸凌弱者形成的、深入骨髓的嚣张与肆无忌惮。他们打量他的目光,就像屠夫在打量待宰的羔羊。
赵虎——三角眼壮汉的名字沈砚听说过。炼气期巅峰修为,在丙等洞府区域盘踞多年,手下聚拢了十几个跟班,专门欺压新来的、无背景的弟子,勒索灵石、强占资源,甚至逼迫他人代为完成宗门杂役任务。外门管事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便任由他们胡作非为。
沈砚不想节外生枝。刚入宗门,树敌过早并无益处。他神色不变,径直走向洞穴,伸手便要推开那扇破败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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