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刑长老的声音如同古钟轰鸣,在万里云海间层层回荡,余音未绝。沈砚已提起那本流转着黑白二气的《阴阳契约录》,步履沉稳地迈向问道台中央。他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某种无形的弦上,牵动着所有人的目光。
肩头的冰玄周身冰雾缭绕,细密的冰晶在它鳞片上凝结又消散,将沈砚周身的阴寒气息压下数分——铃央的圣火专克阴煞邪祟,这点沈砚比任何人都清楚。冰玄的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带着罕见的凝重:“那火鸟的净化之力已触及法则层面,能直接从存在层面抹除神魂印记。小子,别让任何一点火星沾身,那不是你能承受的代价。”
沈砚微微颔首,指尖轻抚过契约录的书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似乎感应到什么,流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他的目光穿透渐散的云雾,落在迎面走来的铃央身上。
她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衣袂在风中轻扬,赤金色的神禽栖息在她肩头,尾羽上的火焰明明灭灭,却没了方才对战楚云峰时那种焚天煮海般的炽烈。显然,那场恶战消耗极大——楚云峰的浩然剑意虽被圣火净化,却也让她付出了沉重代价。神禽的羽翼黯淡了三分,翎羽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焦痕,那是过度催发本源之力的迹象。
可她的眼神依旧清亮如寒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那坚定不是狂热的盲目,而是经年累月淬炼出的、融入骨血的信奉。她挺直脊背走来,仿佛周身的疲惫、灵力的虚浮,都无法动摇她心中那座巍峨的道碑。
问道台下,数千弟子屏息凝神。方才两场大战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楚云峰败退时斩裂的半边云台还在缓慢修复,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剑意与圣火交缠后的奇异焦香。而此刻站在台上的两人,一个代表凌霄宗最正统的传承,一个却是以鬼修之术闯入最终试炼的异数。这场对决的意义,早已超越简单的胜负。
“沈砚。”铃央在十丈外站定,声音清冷如旧,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的鬼修之术,本就与仙道相悖。今日我若胜你,便劝你弃暗投明,归入凌霄宗正统——以你的天资,若能改修正道,未来不可限量。”
她的语气中竟带着几分真诚的惋惜。在她眼中,沈砚走的是一条注定通往深渊的歧路,而她有责任将迷途者引回正途。这是她自幼被灌输、也真心信奉的道——渡化世人,净化邪祟,守护苍生。
沈砚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像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刀,轻易划破了某种庄严的表象。他抬手摩挲着《阴阳契约录》封面上的古老符文,指尖黑白二气如游鱼般流转,语气平淡却字字锋芒:“铃央师妹,你口中的‘正统’,又是什么?是凌霄宗千年未变的门规戒律,是诸位长老定下的修行法度,还是你心中那座不容置疑的、名为‘道’的囚笼?”
“放肆!”铃央还未开口,台下已有激进弟子怒喝出声,“区区鬼修,也敢妄议仙道正统?”
但更多的弟子陷入沉默。沈砚此前两战展现出的不仅是实力,更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令人不安却又忍不住探究的“道”。
铃央的脸色微微一白,不是因愤怒,而是因沈砚话语中某种直指核心的锐利。她深吸一口气,肩头的赤金神禽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尾羽火焰猛地升腾三分。
“仙道正统,便是守护苍生,净化邪祟。”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在灵力的加持下传遍问道台每个角落,“你身上缠绕的阴煞之气,日积月累会侵蚀心性,蒙蔽灵台,终有一日会堕入魔道,万劫不复。我今日与你一战,既是试炼,也是渡化——我不愿见你这样的天资,最终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这番话她说得斩钉截铁,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光芒。那是信仰者独有的光芒,明亮、坚定,却也脆弱得令人心惊。
“渡化?”沈砚挑眉,眼中的嘲讽如同冰面下的暗流,“那你可曾想过,这世间并非只有黑白两道?你眼中的邪祟,或许只是另一种生存之道;你认定的歧途,或许是他人唯一的生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高空云台上那些模糊的身影,缓缓吐出一句话——那是《生存与文明篇》中某位异域哲人留下的、被他奉为核心的信条:“所谓的‘大义’,不过是多数人的‘私利’穿上了冠冕堂皇的外衣。凌霄宗的大义,是维护宗门千年统治的稳定;你的大义,是坚守自幼被植入的信仰体系。可这些大义,与我何干?”
沈砚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契约录无风自动,书页翻动间隐约有无数细密的符文虚影浮现:“我只信利益,只信交易。万物有价,天道有偿——这才是最真实、也最公平的法则。”
“荒谬!”铃央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第一次燃起真正的怒意,“修士当以守护苍生为己任,岂能事事谈利益?若人人都如你这般唯利是图,世间岂不成了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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