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长的虚影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星轨车身的星辉里时,沈砚指尖的契约印记还在发烫。那滚烫的温度仿佛要烙进骨髓,与脉搏同频跳动,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灼痛,提醒着他这并非梦境,而是玄清道长以最后残魂之力传递的、不容置疑的使命。那缕残魂最后留下的“生死界碑,彼岸舟现”八字箴言,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识海中反复灼烧,每一个字的笔画都带着古老的道韵,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却又模糊不清,只勾勒出指向昆仑虚的、至关重要的线索。这八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神魂之上,既是希望,也是千钧重担。
他立在星轨车顶,脚下是流转不息的星辰晶石铺就的车板,细微的星辉如同活物般在晶石内部蜿蜒流动,冰凉触感透过靴底传来,稍稍缓解了契约印记带来的灼热。身侧的天轨冰龙正将脖颈处凝聚了千年的寒霜,一丝丝、一缕缕地往车身缠绕,试图为这燥热的、被阴阳煞气扭曲得如同蒸笼般的夏夜添几分凉意。龙鳞刮过空气,带起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冰晶,这些冰晶尚未落地,便被周遭弥漫的煞气侵蚀消融。都市的霓虹在愈发浓重的阴阳煞气笼罩下变得昏沉不定,色彩混杂扭曲,像是隔着一层污浊的、不断晃动的油。远处的摩天大楼顶端,九幽司那标志性的血色旗幡在翻涌的煞气中若隐若现,那面旗上的狰狞鬼面纹路,正随着煞气的涌动缓缓张开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贪婪地俯瞰着这座逐渐失衡的城市,仿佛在等待着总攻的号令。
“昆仑虚……”沈砚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噬魂幡粗糙冰冷的边缘。幡布微颤,其内寄宿的夜游的琴音骤然滞涩了一瞬,几个关键的音符走了调,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颤音,似是对这三个字有着源自灵魂本能的忌惮与恐惧。“万山之祖,龙脉之源,亦是……生死禁地。”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比寒冰狱那能冻结神魂的千年寒髓池,幽冥馆那万魂哀嚎的千魂渡魂桥,凶险何止百倍。”他喃喃自语,声音被带着腥气的夜风吹散,却沉重地压在心间,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紧迫感。古籍中关于昆仑的只言片语飞速掠过脑海——有去无回的探险者,莫名消失的宗门队伍,以及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守护着上古秘密的恐怖存在。
苏清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青城山弟子特有的清越与镇定。她正用桃木剑的剑鞘有节奏地敲击着星轨的车轮,侧耳倾听反馈的声响,检查着这具跨越空间的灵舆在刚才短暂激战后的稳定状态。桃木剑上的纯阳真火在接触到星轨逸散的清冷星辉刹那,属性相激,溅起一串细碎的金红火星,如同夜空中短暂的烟火。她身上的青布道袍早已不复平整,沾着未干的、带着阴腐气息的煞气露水,边缘处甚至有些许被腐蚀的痕迹。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濡湿,紧贴着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狼狈,然而她眼底却依旧亮得惊人,那是道心坚定、百折不挠的光芒,如同暴风雨中依旧指引方向的灯塔。“九幽司的探子已经渗透到三环内了,藏阴阁的传信符一刻钟前自燃了第三张,符文焦黑扭曲,显示城西的槐安宅外围,已经出现了成建制的九幽阴兵先头部队,黑煞冲天,怨气凝结如实质,宅灵婉娘借助槐安宅地利,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她的语速很快,条理清晰,将严峻的形势摆在面前。
沈砚回头看她。苏清瑶的左手腕上还缠着从槐安宅带出的安魂绳,绳结处系着婉娘赠予的温润魂玉,此刻那玉正泛着淡淡的、柔和的青芒,如同母亲呵护的手,坚定地将周遭试图侵蚀的煞气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微小的安全区域。仿佛感应到局势的紧迫和主人心绪的激荡,沈砚掌心中,代表五大凶房的契约印记逐一亮起,灼热感依次传来——焚心楼的炽烈赤红,带着焚尽八荒的暴烈;槐安宅的幽静青黛,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安宁;怨骨楼的森然惨白,弥漫着刻骨铭心的怨念;骸窟的厚重暗金,沉淀着万古洪荒的煞气;幽冥馆的深邃墨黑,连接着轮回往生的神秘。五道迥异的光芒自行流转,彼此排斥又相互吸引,最终遵循着某种玄妙的轨迹,交织成一道缓缓旋转、散发着调和阴阳之力的奇异力场——阴阳环,悬在他与苏清瑶之间的空气中,光芒流转,将两人笼罩其中。
“时间不多了。”沈砚不再犹豫,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抬手凌空一划。指尖过处,虚空如同布帛般被撕裂,紫金色的光芒应召而来,伴随着一声撕裂寂静的嘶鸣,青駃四蹄踏焰,从虚空裂缝中悍然冲出!紫金色的灵舆战车车身迅速凝实,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车轮碾过虚空,下方的城市地面上,竟留下了淡淡的、许久才会消散的紫金契约纹路,仿佛烙印下了空间的轨迹。“青駃主极速,星轨主空间跨越,天轨主绝对防御,三道灵舆之力交织共鸣,或可强行破开空间壁垒,直接抵达昆仑虚的外围屏障。只是这一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方那肉眼可见的空间扭曲带,“怕是要穿过数重凶险异常的阴阳乱流带,那里是空间裂隙和时空碎片肆虐之地,法则混乱,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神魂俱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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