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89章 故人与惊变

那名重伤的散修很快被冷面带入外谷，安排在靠近洞府入口的一间干净石屋内。林衍、叶老、莫道友等人闻讯立刻赶去。

石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的青年修士，看面貌不过二十余岁，修为在炼气十层左右。他胸前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显然是中了某种阴毒的法术或法器，且失血过多，灵力枯竭，若非冷面及时喂服了保命丹药，恐怕早已毙命。

林衍仔细看去，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略一回忆，想起这似乎是当初在枫叶谷散修盟据点时，负责看守库房或传递消息的一名外围弟子，名叫“周明”。当时队伍溃散，各奔东西，此人想必是在混乱中失散了。

“周明？是你？”叶老显然也认了出来，眉头紧锁，“你怎会找到这里？又受了如此重伤？”

周明勉强睁开眼，看到叶老、林衍等人，眼中顿时爆发出希冀的光芒，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冷汗直流。

“叶……叶老……厉…厉…厉前辈……”他声音嘶哑干涩，断断续续，“快……快去救……救秦姑娘……”

“秦姑娘？哪个秦姑娘？”叶老一怔。

林衍心中却是猛地一跳，一个清冷倔强的倩影浮上心头。“可是秦雨薇秦姑娘？”他沉声问道。

周明连连点头，眼中急切更甚：“是……是她……还……还有冯老的孙女……冯小……小婉……她们……被青云宗的人……抓走了！”

“什么？！”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冯老更是如遭雷击，猛地跨前一步，抓住周明的手臂，急声道：“小婉？！小婉怎么了？！你快说清楚！”

周明被冯老抓得伤口崩裂，鲜血渗出，却强忍着痛楚，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当日散修盟溃散后，周明与另外几名同样失散的外围低阶弟子，不敢回枫叶谷，便结伴在黑水泽边缘一处隐蔽的洞穴中暂时躲藏，等待风声过去。前几日，他们在一次外出寻找食物和打听消息时，意外遇到了同样在隐匿行踪的秦雨薇和冯小婉！

秦雨薇自当日地窟之战后便与众人失散，冯小婉则是在更早之前的混乱中走失的（冯老一直以为孙女已不幸遇难，悲痛不已）。两人皆受了些伤，但互相扶持，一路躲躲藏藏，竟也活了下来。重逢之下，自然欣喜，便一同藏匿。

然而，就在昨日，他们的藏身之处，被一队搜寻的青云宗修士发现！带队者，赫然是赵无极的亲传弟子，筑基初期的“韩枫”！韩枫认出秦雨薇（当年青云宗追杀叛逃弟子之事，赵无极一系是主力），更从冯小婉的功法路数和随身物品上，猜出其与散修盟有关，当即下令擒拿！

秦雨薇与冯小婉虽奋力抵抗，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擒。周明等人当时在外围放哨，侥幸未被发现，亲眼目睹了二女被抓走。他们惊恐之下，本想逃离，却听到韩枫与人交谈的零星话语。

“……赵师叔有令，此二女关系重大，尤其是那秦雨薇，身怀异术，且与那姓厉的散修似有旧谊……带回别院，严加看管，或可作为筹码……”

“……地窟封印越发不稳，魔气外泄渐增……白骨山、血刀门似有异动……宗主已传讯深处，请求派遣金丹长老前来坐镇，并探查‘镇魔碑’线索……”

“……速回枫叶谷，加强戒备，防止其他势力浑水摸鱼……”

周明等人听罢，知道事关重大，秦雨薇与冯小婉被抓，凶多吉少，且可能牵连到散修盟。几人商议后，决定冒险前来秘雾谷报信。他们知道大概方位，却不知具体路径，在迷雾外围转了许久，又遭遇了一小股游荡的、疑似被魔气侵蚀的低阶妖兽袭击，其余几人皆不幸身亡，只有周明拼死重伤突围，凭着最后一丝信念和运气，才跌跌撞撞找到了谷口，被巡逻的冷面发现。

听完周明的叙述，石屋内一片死寂。

冯老面色惨白，身形摇晃，若非云夫人及时扶住，几乎要摔倒。孙女失而复得，却又落入敌手，这种打击，让他心如刀绞。

叶老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赵无极！青云宗！竟然如此卑鄙，擒拿小辈作为筹码！

莫道友亦是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秦雨薇且不说，冯小婉是冯老的亲孙女，更是盟内年轻一辈中资质不错的好苗子，于公于私，都不能不救。但对方是青云宗，有赵无极坐镇，枫叶谷别院如今必然戒备森严，且可能有更多高手到来。硬闯救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林衍沉默着，脸色平静，但眼中却寒光闪烁，周身气息不自觉地冷冽了几分。秦雨薇……那个在地窟中曾与他并肩作战、性格清冷却不失侠义的女子，竟然落入了青云宗手中。他虽与秦雨薇交往不深，但那份共历生死的战友之情，以及对她身世遭遇的几分同情，让他无法坐视不理。更何况，此事因散修盟而起，冯小婉更是盟内弟子。

“周明兄弟，你可知她们被关押在枫叶谷别院的具体位置？看守情况如何？”林衍沉声问道。

周明虚弱地摇头：“不……不知……我只听他们说‘带回别院’……青云宗别院……防守必然严密……”

叶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林衍和莫道友：“厉小友，莫道友，你们怎么看？”

莫道友苦笑：“救人，势在必行。但如何救，需从长计议。枫叶谷如今是龙潭虎穴，赵无极本就实力强横，如今地窟异变，青云宗很可能已增派高手前来。我等实力虽有所恢复，但正面抗衡，绝无胜算。”

林衍缓缓开口：“不能力敌，便只能智取，或潜入，或调虎离山，或制造混乱。但前提是，必须摸清别院内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关押地点和守卫力量。”

他顿了顿，看向叶老：“叶老，盟内可还有可靠的眼线或暗子，能在枫叶谷附近活动，打探消息？”

叶老摇头：“溃散之后，原有眼线或失联，或已暴露，剩下的恐怕也难以接近别院核心。而且，此刻枫叶谷必然风声鹤唳，外人想要打探内部消息，难如登天。”

众人再次沉默。没有情报，一切谋划都是空中楼阁。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冷面忽然开口：“或许……有一个人，能帮我们打探到消息。”

“谁？”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冷面缓缓吐出三个字：“柳——如——烟。”

柳如烟？枫叶谷“醉仙楼”的那位妩媚掌柜？林衍心中一动。此女背景神秘，消息灵通，且似乎与各方势力都有所交集，上次还曾向他示警。若她愿意帮忙，或许真能获取一些内部情报。

“柳如烟……此女的确不简单。”叶老沉吟，“但她为何要帮我们？风险太大。”

“利益，或者……人情。”冷面道，“据我所知，柳如烟看似八面玲珑，实则自有其原则和底线，且似乎对青云宗赵无极一系并无好感。上次地窟之事，她也曾暗中向部分散修透露过风险。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接触，许以重利，或利用她对青云宗的不满。”

林衍想起上次柳如烟赠他“敛息符”和提醒时的神情，确实不似作伪。此女虽置身纷争之外以求自保，但未必没有自己的好恶和算计。

“可以一试。”林衍道，“但派谁去接触？如何确保安全？”

冷面道：“我去。我擅长隐匿，对枫叶谷地形也熟。而且，我曾与柳如烟有过数次交易，算是脸熟。她应当知道我的身份，但以前从未点破，或许有合作的余地。”

叶老与莫道友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冷面是盟内如今顶尖的战力之一，更是擅长侦查刺探的骨干，若他失手被擒，损失巨大。

“太冒险了。”叶老摇头。

“叶老，让我去吧。”林衍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坚定，“我伤势已基本恢复，且身法尚可，更有敛息手段。我与柳如烟有过一面之缘，她对我似有几分兴趣（指对秘密的好奇）。由我前去，或许更能取信于她，也更能随机应变。”

“不行！”叶老断然拒绝，“厉小友，你是我盟如今最大的倚仗，岂能轻身犯险？况且你身份特殊，赵无极等人对你恨之入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林衍摇头：“正因如此，我才更该去。我对赵无极等人的威胁最大，他们反而可能想不到我会主动潜入枫叶谷。而且，救人一事，因我而起（秦雨薇被抓部分原因与他有关），我责无旁贷。至于安全，晚辈自有分寸。”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冯老那充满希冀与痛苦的脸上，沉声道：“冯老待我如子侄，小婉是盟内姐妹，秦姑娘与我亦曾并肩作战。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此行固然危险，但未必没有机会。若能摸清情况，甚至救出人质，对我盟士气亦是巨大鼓舞。即便不成，以我如今实力，脱身应非难事。”

林衍的话语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众人皆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分量。

叶老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林衍眼神坚毅，知道再劝无用，只得长叹一声：“厉小友……你……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事不可为，立刻撤回！人，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救，但你若有事，我散修盟便真的失去支柱了！”

莫道友也道：“厉道友，千万小心。老夫这里还有几张改良过的‘小遁地符’和‘幻形符’，或能在危急时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取出几张灵光隐现的符箓递给林衍。

冯老更是老泪纵横，对着林衍深深一揖：“厉小友……小老儿……拜托你了！”

林衍连忙扶住冯老：“冯老放心，晚辈定当尽力。”

事情就此定下。林衍即刻准备出发。他换上了一套不起眼的灰色散修服饰，将墨云杖收入储物袋深处，只留几件常用的法器符箓在外。莫道友给的改良符箓也小心收好。玄机令自然不能带走，留在了洞府，但通过之前的研究，他已能在一定距离内模糊感应到观测节点的状态，也算是一重后手。

临行前，林衍又去看了周明一次，喂他服下更好的疗伤丹药，并嘱咐他安心养伤。

“厉前辈……一切小心……”周明虚弱地说道。

林衍点点头，转身走出石屋。

谷口，叶老、莫道友、冯老、云夫人、洪彪、冷面等核心成员皆来相送。

“厉道友，这是枫叶谷及周边的最新简图，以及醉仙楼的位置和几条可能的潜入、撤离路线，是我根据记忆和近期零碎信息整理的，或有用处。”冷面将一枚玉简交给林衍。

林衍接过，神识一扫，记在心中，将玉简毁去。

“诸位，保重。短则三日，长则五日，必有消息传回。”林衍抱拳。

“保重！”众人齐声，目光中充满担忧与期盼。

林衍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悄无声息地没入谷口弥漫的雾气之中，转眼消失不见。

秘雾谷再次安静下来，但每个人的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林衍的离开，意味着盟内最强战力暂时空缺。而枫叶谷之行，更是吉凶难料。秦雨薇和冯小婉的命运，散修盟接下来的应对，乃至整个青冥域边缘的局势，或许都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发生意想不到的转折。

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