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73章 枫林暗潮

枫叶谷，位于一片连绵丘陵之中，因谷内生长着大量四季如火的“赤枫树”而得名。谷地平坦，一条清澈的溪流贯穿而过，两侧搭建着不少简陋的木屋和石屋，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大、但人气尚可的散修聚集地。

此处并无固定的大势力掌控，主要由几个在此扎根多年的小型散修家族和一支自称“枫林卫”的散修护卫队维持基本秩序，收取少量管理费用。由于靠近几处低阶妖兽出没地和“枫火石”矿脉（已开采多年，产量不高），吸引了不少炼气期和少量筑基期散修前来交易、补给、或组队探险。

林衍驾驭着“赤影”飞刀，在谷口外一处僻静林地落下，收起法器，如同一个普通的赶路修士，步行进入谷中。

谷内街道狭窄，铺着粗糙的石板，两旁是各式各样的摊位和店铺。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淡淡的药香、矿石的土腥，以及修士身上混杂的气息。行人多是炼气期，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筑基修士匆匆走过。比起黑石坊的混乱血腥，灰石镇的肮脏破败，这里显得相对平和有序一些。

林衍先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一间僻静的上房，作为临时落脚点。

安顿好后，他便开始在谷内闲逛，熟悉环境，并留意着各个店铺和摊位。

他很快发现，枫叶谷的交易以低阶材料、丹药、符箓和成品法器为主。偶尔能看到有人出售“枫火石”原矿或粗炼品，但品质一般，价值不高。真正的好东西，或者来路不明的赃物，恐怕都在更隐秘的渠道或私下交易中进行。

他走进一家名为“百宝斋”的综合性店铺。店铺不大，货品却琳琅满目，掌柜是个笑眯眯的胖老头，修为在炼气八层，眼神精明。

“道友面生，是第一次来枫叶谷吧？需要些什么？本店货物齐全，价格公道。”胖掌柜热情招呼。

林衍压低声音，改变了音调：“处理些用不上的东西，顺便买点实用的。”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件从青云宗弟子和血影堂库房得来的、自己用不上的中下品法器和一些普通材料，放在柜台上。

胖掌柜眼睛一亮，仔细鉴定起来。这些法器虽然不算顶级，但胜在来路“干净”（林衍已抹去明显标识），且品相完好，在枫叶谷这种地方算是不错的货源。

“道友这些东西都不错。”胖掌柜搓着手，“这些法器材料，作价八百下品灵石，如何？”

林衍略一沉吟，这个价格还算公道，便点了点头：“可以。另外，我需要一些上品品质的‘金刚符’、‘神行符’、‘敛息符’，各二十张。再来三瓶‘回煞丹’（快速恢复阴煞、血煞类灵力的丹药），一瓶‘解毒清心散’（高阶解毒宁神丹药）。”

这些都是实用且消耗大的物品，尤其是回煞丹，对他修炼《血魂诀》很有帮助。

胖掌柜快速计算：“符箓丹药合计约五百灵石。扣除后，还需找给道友三百灵石。”他利索地完成交易，递过灵石和物品。

林衍收起，状似随意地问道：“掌柜的，最近谷里可有什么新鲜事？或者，关于青云宗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胖掌柜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压低声音道：“道友也听说了？青云宗最近确实不太平。前些日子，他们好像在外围损失了不少人手，听说连筑基中期的执事都吃了亏，正到处搜查一个修炼血道功法的筑基散修呢。谷里最近也来了几个生面孔，修为不低，像是青云宗的探子，在暗中打听消息。道友若是修炼相关功法，可得小心些。”

林衍心中了然，看来陈师兄等人果然回去了，并且加大了对“血道筑基散修”的追查力度。枫叶谷这种散修聚集地，自然是重点排查区域。

“多谢掌柜提醒。”林衍点点头，又问道，“除了青云宗，谷里最近可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传闻？比如，哪里发现了不错的灵药矿藏，或者有什么古修洞府的消息？”

胖掌柜想了想，道：“传闻嘛，倒是有几个。一个是关于‘黑水泽’那边，据说有人发现了‘阴魂莲’的踪迹，引得好些修炼阴属性功法的道友前往。另一个是说‘断刃峰’附近，前些日子有异宝光华冲天，但很快消失，有人怀疑是古修遗府禁制松动，但也可能是高阶妖兽或天象，真假难辨。至于古修洞府……那种机缘，哪是我们这些小修士能轻易碰到的？”

黑水泽？断刃峰？林衍记下这两个地名。《青冥见闻录》中似乎有提及，都是青冥域边缘颇具凶名的险地。

又闲聊几句，林衍离开了百宝斋。

接下来两天，林衍以“厉寒山”（化名）的身份，在枫叶谷内低调活动。他去了几家不同的店铺，处理掉剩余的无用物品，换取了更多实用的丹药符箓，并购买了一份更详细的青冥域边缘地图（比血鹫的详细，但远不如《青冥见闻录》）。

他也去谷内的茶楼酒肆坐了坐，倾听散修们的交谈，收集零碎信息。

综合下来，他得知：

1. 青云宗对“血道筑基散修”的追查力度确实很大，不仅在枫叶谷，在周边几个散修聚集地都派了人手。悬赏似乎也提高了。

2. 血影堂自赤铁矿事件和血鹫失踪后，已然分崩离析，残余人员或被吞并，或隐匿起来。毒蝎帮似乎也损失不小，暂时蛰伏。

3. 关于黑水泽“阴魂莲”和断刃峰“异宝”的传闻，确实吸引了不少冒险者前往，但至今未有确切好消息传来，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

4. 枫叶谷本身，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几个本地散修家族和“枫林卫”之间，似乎因为利益分配和谷内主导权，关系有些紧张。

林衍对黑水泽的“阴魂莲”有些兴趣。此物是炼制多种阴属性丹药的珍贵主材，也能直接吞服滋养阴魂，对他修炼《血魂诀》和壮大神魂或许有帮助。而且黑水泽环境阴寒，适合他发挥。断刃峰的“异宝”传闻则过于虚无缥缈，风险太高，暂时不做考虑。

他决定，在枫叶谷再停留一两日，进一步确认黑水泽的情况，并看看能否通过特殊渠道，获取关于青云宗更核心的情报，然后便前往黑水泽一探。

这一日傍晚，林衍正在客栈房间内打坐调息，忽然，敏锐的神识察觉到客栈外街道上，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几声压抑的惊呼。

他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下望去。

只见街道上，四名身穿青云宗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正神色冷峻地拦住了三名看起来像是散修的汉子，似乎在盘问什么。那三名散修修为不高，只有炼气中期，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摆手。

为首的青云宗弟子，是个面容刻薄、眼神锐利的青年，修为在筑基初期。他手中拿着一张画像（距离太远，看不清具体），对着三名散修比对着，似乎在询问是否见过画像上的人。

周围不少散修远远围观，指指点点，但无人敢上前。

“搜查到枫叶谷里面来了……”林衍眼神微冷。青云宗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那画像上的人，很可能就是他自己（当前伪装容貌或之前某个伪装）。

他并不担心被认出来。他此刻的容貌是新的，气息也做了调整。但被这样频繁地盘查，总归是麻烦。

就在他思索间，那青云宗筑基青年似乎对三名散修的回答不满意，脸色一沉，突然出手，一巴掌将其中一人扇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摊位上，口吐鲜血！

“不说实话？我看你们就是同党！带回宗里，好好审问！”青年厉声道。

另外两名散修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周围围观的散修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却敢怒不敢言。

林衍眼中寒光一闪。青云宗果然跋扈，在散修聚集地也敢如此行事。

他正考虑是否要做点什么（比如暗中制造混乱，帮那三人脱身），忽然，另一群人从街道另一头快步走来。

来人约莫七八个，穿着统一的暗红色皮甲，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气息在筑基初期的中年大汉。他们胸口的标志，是一枚燃烧的枫叶——正是枫叶谷的维持秩序者，“枫林卫”！

“住手！”络腮胡大汉沉声喝道，声音洪亮，“此地是枫叶谷，不是你们青云宗的山门！岂容你们随意拿人伤人？”

青云宗筑基青年闻言，转过身，看向枫林卫众人，脸上毫无惧色，反而露出一丝不屑：“枫林卫？哼！我青云宗追查要犯，尔等散修组织，也敢阻拦？耽误了宗门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络腮胡大汉脸色一沉：“我不管你们追查什么要犯！在枫叶谷，就要守枫叶谷的规矩！无故伤我谷中修士，必须给个说法！”

“说法？”青云宗青年嗤笑一声，“这几个散修形迹可疑，包庇要犯，本执事依法拿人，何须向你们交代？再敢阻拦，视为同党，一并拿下！”

说着，他一挥手，身后三名炼气后期的青云宗弟子立刻上前，就要强行抓人。

枫林卫众人顿时怒了，纷纷亮出兵刃法器，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围观的散修们也躁动起来，许多人眼中露出愤慨之色，显然对青云宗的霸道早已不满。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林衍在楼上冷眼旁观。青云宗与枫林卫冲突，对他而言是好事，水越浑，他越安全。而且，他或许可以趁机做点什么……

就在双方对峙、即将动手的瞬间，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街道尽头传来：

“且慢动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布长衫、手持龙头拐杖、面容清癯的老者，在一名侍女搀扶下，缓缓走来。老者气息悠长，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中期！

看到这位老者，无论是枫林卫还是围观的散修，都露出了恭敬之色。络腮胡大汉也收起了兵刃，躬身道：“叶老！”

被称为“叶老”的老者，正是枫叶谷几个散修家族中势力最大、德高望重的叶家老祖，也是枫叶谷实际上的话事人之一。

青云宗筑基青年见到叶老，脸色也微微变了变，收起了一丝倨傲，拱手道：“原来是叶老。晚辈青云宗执事周峰，奉命追查要犯，这几人……”

叶老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平静地扫过地上受伤的散修和紧张的气氛，缓缓道：“周执事，追查要犯，老夫理解。但枫叶谷有枫叶谷的规矩，此处是散修栖息之所，并非贵宗辖地。贵宗要拿人，需有确凿证据，且需与我等主事之人知会一声。如此当街伤人，强行动手，未免不妥，也易引起误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周峰脸色变幻，他虽代表青云宗，但叶老毕竟是筑基中期，且是地头蛇，在枫叶谷颇有威望。硬顶下去，恐怕讨不了好，甚至可能引发散修暴动，那就不好收场了。

他咬了咬牙，压下怒火，挤出一丝笑容：“叶老说的是，是晚辈行事有些急躁了。既然如此，这几人……就交给叶老处置。不过，追查要犯之事，还请叶老和枫叶谷各位行个方便，若发现可疑之人，及时通知我青云宗。画像在此，请叶老过目。”

说着，他将手中画像递了过去。

叶老接过画像，看了一眼（林衍在楼上，隐约看到画像似乎是个模糊的男子侧影，并非他现在的容貌），点了点头：“周执事放心，若发现此人踪迹，老夫自会派人通知贵宗。”

“多谢叶老。”周峰拱了拱手，狠狠瞪了枫林卫众人和围观散修一眼，带着三名手下，转身离去，背影颇有些狼狈。

一场冲突，暂时被叶老压了下去。

叶老将画像交给络腮胡大汉，吩咐道：“将画像拓印几份，分发给各守卫点，留意便是。另外，给这位受伤的小友一些丹药和补偿。”

“是，叶老！”络腮胡大汉恭敬应道。

周围散修们见状，纷纷松了口气，看向叶老的目光充满感激和敬意。枫叶谷能有今天的相对安宁，离不开叶老等几位筑基前辈的维持。

叶老又安抚了众人几句，便在侍女搀扶下，缓缓离开。

街道上逐渐恢复了平静，但那股因青云宗霸道而激起的暗流和不满，却并未完全平息。

林衍收回目光，回到房间内，若有所思。

“叶老……筑基中期，德高望重，是枫叶谷的实际掌控者之一。或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林衍心中盘算。叶老明显对青云宗的霸道行径不满，且处事公道，在散修中威望很高。若能与之建立某种联系，或许能获得更多关于青云宗的信息，甚至将来对付青云宗时，多个潜在的盟友或助力。

当然，这需要谨慎。不能暴露自己就是青云宗追查的目标，必须以新的身份和合理的理由去接触。

他决定，再观察一两日，并尝试通过其他渠道，了解一下这位叶老的详细情况、喜好和处事风格。

枫叶谷的平静水面下，暗潮已然涌动。而林衍这条潜入水底的“大鱼”，也开始了新的布局。

夜渐深，枫叶谷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山谷深处，叶家宅院的书房内，灯火依旧通明。叶老坐在书案后，看着桌上那张青云宗留下的模糊画像，眉头微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窗外，夜风拂过赤枫林，带起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细语在黑暗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