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50章 黑吃黑

幽深黑暗的地底甬道内，林衍的身影如同融入了阴影，无声无息地向上潜行。从地阴灵泉所在的洞窟出来，他并未按原路返回，而是在通幽之眼的辅助下，选择了一条稍微远离之前入口、阴气流动似乎更活跃的路径上行。这类路径，往往意味着可能通向更大的空间或地面裂隙。

向上的过程比下来时稍快，但阴气的浓郁程度并未显着减弱，反而因为接近某些地脉节点，偶尔会变得更加狂暴。沿途他遇到了几波栖息在岩缝或骨堆中的地底阴兽，多是些形如蝙蝠却长着骨翼的“鬼面蝠”，或是在骨粉中钻行、口器狰狞的“蚀骨蚰蜒”。这些阴兽实力大多在一阶中下品，灵智低下，林衍或避或杀，并未造成太大阻碍。

约莫上行了两百余丈，前方隐约传来了微光，以及……更加清晰的流水声？不是地阴灵泉那种死寂的幽潭，而是更活泼、甚至带着某种奔腾感的水流。

林衍精神一振，加快速度。穿过最后一段狭窄的、布满滑腻菌丝的岩缝，眼前豁然开朗。

他置身于一条宽阔的地下河道边缘。河道宽约五六丈，河水并非清澈，而是一种浑浊的暗黄色，水流湍急，奔涌向前，发出哗哗的轰鸣，在封闭的地下空间中回响，声势颇大。河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臊和硫磺混合的气味。

河道两侧是犬牙交错的岩石河岸，有些地方被水流冲刷得平滑，有些地方则堆积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枯骨、烂木和不知名的杂物。头顶是高达十余丈的穹顶，布满了倒悬的钟乳石，一些发光的苔藓或真菌生长在岩石缝隙，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让这里不至于完全黑暗。

“地下暗河……”林衍打量着四周。有暗河，往往意味着有出口，而且这条暗河水量充沛，流向明确，顺着下游走，找到出口的可能性很大。

他正欲动身，忽然，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些异样的声音，混杂在水流轰鸣之中——是人的说话声，而且不止一个，是从下游方向传来的！

林衍立刻闪身躲到一块突出的巨石后方，收敛气息，同时通幽之眼望向下游。

大约百丈外的河道转弯处，地势变得开阔，形成了一个浅滩。此刻，浅滩上赫然有三拨人正在对峙！

浅滩中央，靠近水边，站着两人。一个正是之前与赤蛟帮合作、又试图算计林衍的赵姓修士！他此刻脸色苍白，气息不稳，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受了不轻的伤。他身旁，则是一个穿着赤蛟帮服饰、但衣衫破烂、满脸血污的炼气六层弟子，同样伤痕累累，背靠着一块大石，眼神惊恐。

围住他们的，是两拨人。

左边一拨，有四人，皆是散修打扮，衣着杂乱，但个个眼神凶狠，气息彪悍。为首的是个独臂老者，炼气八层修为，瞎了一只眼，剩下的一只眼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手中提着一柄弯刀，刀身泛着暗红，似饮血无数。另外三人，两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六层。

右边一拨，则只有两人。但这两人带给林衍的危险感，却比那四个散修更甚！这两人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劲装，袖口绣着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图案。一人身材高瘦，面容阴冷，炼气九层修为，背负一柄细长的黑剑，剑未出鞘，却散发着丝丝寒意。另一人则是个矮壮的胖子，炼气八层，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中把玩着两枚滴溜溜旋转的铜环，眼神却锐利如鹰。

“骷髅帮……”林衍立刻认出那蓝色劲装的来历。骷髅帮是黑石坊区域另一股与赤蛟帮齐名的凶恶势力，行事更加诡秘狠辣，据说与某些邪修有牵扯。

场中气氛剑拔弩张。三拨人中间的空地上，散落着几件东西：一个打开的玉盒，里面是几株灵气盎然的淡蓝色小草（似乎是水属性灵草“碧澜草”）；一块拳头大小、闪烁着土黄色光泽的矿石（“厚土精金”？）；还有……一个让林衍目光一凝的小巧黑色玉瓶！

那玉瓶款式古朴，瓶口以某种蜡状物密封，瓶身上隐隐有细微的符文流转，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衍也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一股极其精纯、又带着狂暴生命力的气血波动！

“那是……某种强大妖兽的精血？”林衍心中一动。血线蛟精血的模样他不清楚，但此物散发的气息，绝对非同小可！

只听那骷髅帮的阴冷高瘦修士，用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开口：“赵老三，识相点，把‘黑玉瓶’交出来。看在你和赤蛟帮有点关系的份上，饶你不死。”

赵姓修士（赵老三）脸色变幻，咬牙道：“厉寒！这瓶‘地火蜥王精血’是我们先发现的！为了它，我两个兄弟都折在河底的蜥巢里了！你们骷髅帮想要，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先来后到？”旁边那个玩铜环的胖子嗤笑一声，“赵老三，你在这地下混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天真？这暗河里的东西，谁抢到就是谁的！你们赤蛟帮的手，伸得也太长了点吧？”

独臂老者那边，也阴恻恻地开口：“厉兄，钱兄，这碧澜草和厚土精金，我们兄弟看上了。至于那精血……嘿嘿，你们骷髅帮和赤蛟帮慢慢商量，我们只要边上这两样，如何？”他显然是想趁机捞点好处，又不愿直接对上骷髅帮。

厉寒（阴冷高瘦修士）看都没看独臂老者一眼，只是盯着赵老三：“三息。不交，死。”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赵老三额头冒汗，他知道自己重伤之下，加上一个炼气六层的拖累，绝无可能从骷髅帮两人手中逃脱，更别说旁边还有虎视眈眈的四个散修。

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和疯狂，猛地一把抓起地上那个黑色玉瓶，厉声道：“好！你们要是吧？给你们！”作势就要将玉瓶扔向暗河中央的激流！

这一下，厉寒和那胖子（钱姓修士）脸色都是一变！若是玉瓶落入湍急暗河，被冲走或撞碎，那就鸡飞蛋打了！

就在赵老三手臂扬起，即将掷出的瞬间——

咻！咻！

两道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

一道是厉寒背后的黑剑出鞘，化作一道漆黑冰冷的剑光，直刺赵老三持瓶的手腕！

另一道，则是从侧后方林衍藏身的巨石方向射出的一道暗红色、近乎无形的细丝！速度更快，后发先至！

噗！

暗红细丝并非攻击赵老三，而是精准地缠绕上了那即将脱手飞出的黑色玉瓶瓶身，轻轻一扯！

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并未飞向暗河，反而朝着林衍藏身的方向倒飞而回！

同时，厉寒的黑色剑光也到了，“嗤”的一声，虽然因为玉瓶被扯走而偏了准头，仍将赵老三的右手齐腕斩断！

“啊——！”赵老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断腕处鲜血狂喷。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谁？！”厉寒和钱胖子又惊又怒，猛地转头看向林衍的方向。

独臂老者四人也吓了一跳，警惕地望向那边。

只见巨石后，一个面容平凡、气息约在炼气六层的灰衣青年，缓缓走了出来。他手中，正握着那个黑色玉瓶。正是再度改换容貌、隐匿气息的林衍。

“地火蜥王精血……”林衍瞥了一眼玉瓶，感受着其中澎湃的气血之力，心中微动。地火蜥王乃是拥有稀薄龙族血脉的二级巅峰妖兽（相当于筑基巅峰），其精血虽然远不如真正的血线蛟精血，但作为替代品，或者作为寻找真正血线蛟精血的线索，或许有些价值。更重要的是，此物出现在这里，说明这条暗河区域，很可能存在强大的火属性或龙血妖兽。

“放下瓶子！饶你不死！”厉寒眼中杀机毕露，炼气九层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压向林衍。他没想到，竟然还有黄雀在后！

钱胖子也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两枚铜环悬浮身前，发出嗡嗡低鸣。

独臂老者四人则眼神闪烁，缓缓移动位置，似乎想坐山观虎斗，又或者想伺机分一杯羹。

林衍面对厉寒的气势压迫，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东西现在在我手里。想要，凭本事来拿。”

“找死！”厉寒不再废话，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影疾扑而来，手中黑剑带着刺骨的寒芒，直刺林衍咽喉！剑未至，森寒的剑气已让人皮肤生疼。

钱胖子几乎同时出手，两枚铜环一左一右，带着呼啸的劲风，旋转切割向林衍双肋！配合默契，封死了林衍的闪避空间。

一出手，便是杀招！

林衍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已经出手，便无需再隐藏太多。

面对炼气九层和炼气八层的联手一击，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血魂诀》全力运转，炼气九层巅峰的雄浑血灵力轰然爆发！那股原本平凡的气息瞬间变得如同出鞘利剑，凌厉而霸道！

他左手虚握，人皇幡的力量引而不发，右手则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出一道凝练无比、暗红近黑的细长剑气！

“破！”

一声低喝，暗红剑气闪电般点出，并非硬撼厉寒的黑剑，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在黑剑剑脊力道最薄弱之处！

叮！

一声清脆的碰撞！厉寒只觉剑身传来一股诡异刁钻的震荡之力，竟让他剑势微微一偏，原本必杀的一剑擦着林衍肩头掠过！而林衍的身影，则借着这一碰的力道，以毫厘之差，险之又险地从两枚铜环的夹击缝隙中滑过！

“炼气九层巅峰？！”厉寒和钱胖子同时惊呼，脸色大变！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灰衣青年，竟然隐藏了如此修为！

不仅他们，独臂老者四人，以及断腕惨嚎的赵老三和那个赤蛟帮弟子，全都目瞪口呆！

炼气九层巅峰，在黑石坊外围区域，已经是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难怪敢虎口夺食！

林衍却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时间。身形刚脱离夹击，便如同鬼魅般贴近钱胖子！他速度骤增，正是动用了身法秘术！

钱胖子大惊，急忙催动铜环回防，同时身上亮起一层土黄色的护体灵光。

然而，林衍的指尖，那暗红剑气瞬间延伸，化作一道吞吐不定的剑芒，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直刺钱胖子的护体灵光！

噗嗤！

那看似厚重的土黄灵光，在暗红剑芒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剑芒去势不减，直指钱胖子心口！

钱胖子亡魂大冒，怪叫一声，拼命扭动身体，同时将一枚铜环挡在胸前。

铛！

剑芒刺在铜环上，发出刺耳巨响。钱胖子如遭重击，吐血倒飞出去，铜环上也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仅仅一个照面，炼气八层的钱胖子便重伤败退！

厉寒又惊又怒，直到踢到了铁板。但他也是狠角色，眼中凶光一闪，竟不再攻击林衍，而是剑光一转，骤然袭向不远处的独臂老者四人！

“先清理杂鱼！”他厉喝道，竟是打着先消灭可能渔翁得利者的主意！

独臂老者四人猝不及防，他们本在观望，哪想到厉寒突然对他们下手？仓促间连忙抵挡，顿时乱作一团。

林衍冷笑一声，也不去管他们狗咬狗。他身影再动，目标直指重伤的钱胖子！趁他病，要他命！

钱胖子刚挣扎着爬起来，见林衍扑来，吓得魂飞魄散，顾不得伤势，将剩余那枚完好的铜环全力掷向林衍，自己则转身就逃，向着暗河上游狂奔！

林衍随手一道剑气击飞铜环，正要追击，忽然心有所感，猛地侧身！

一道漆黑冰冷的剑光，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侧阴影中刺出！是厉寒！他假意攻击独臂老者，实则暗中蓄力，准备偷袭林衍！

这一剑阴毒刁钻，时机把握极准！

林衍似乎避之不及，被剑光划破了左臂衣袖，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厉寒眼中刚闪过一丝喜色，却见林衍受伤的左手手指微微一弹，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暗红色血珠，顺着剑气回旋的力道，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沾上了厉寒持剑的手腕！

“什么东西？！”厉寒一惊，随即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麻痒，似乎并无大碍。他以为是对方灵力余劲，并未在意，剑势再展，准备强攻。

然而，就在他调动灵力，准备施展更强剑招时，异变突生！

手腕处那点麻痒之感，骤然化作一股恐怖的吸力！他体内的精血和灵力，竟不受控制地向着那一点疯狂涌去！速度之快，令他骇然色变！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厉寒惊恐大叫，想要运功抵抗，却发现那吸力诡异无比，直接作用于他血液和灵力本源，越是抵抗，流失越快！

仅仅两三个呼吸，厉寒便感到一阵眩晕，气息急速萎靡，原本炼气九层的修为，竟然隐隐有跌落之势！

这正是《血魂诀》配合人皇幡气息，施展出的“噬血咒”！虽然只是皮毛，但对付同阶修士，足以产生奇效！

林衍趁此机会，身形一闪，已至厉寒面前，右手并指，暗红剑气吞吐，点向厉寒眉心！

厉寒亡魂皆冒，生死关头，爆发出全部潜力，狂吼一声，竟自断一臂！被“噬血咒”沾染的左臂齐肩而断，鲜血喷溅！

借着这自残带来的剧痛和灵力瞬间的爆发，他身形暴退，同时将断臂猛地掷向林衍，断臂在空中轰然炸开，化作一团腥臭的血雾，阻隔视线！

厉寒则头也不回，化作一道黑光，向着暗河下游亡命飞遁！连同伴钱胖子都顾不上了！

林衍挥手驱散血雾，看着厉寒消失的方向，并未追赶。穷寇莫追，何况在这陌生地下环境。他转头看向另一边。

独臂老者四人已经和重伤的钱胖子斗在一起。钱胖子本就重伤，又被四人围攻，很快便惨叫着被独臂老者一刀劈中后心，毙命当场。

独臂老者四人杀了钱胖子，又看向林衍，眼中充满忌惮和敬畏。他们亲眼看到林衍轻易重创钱胖子，又逼得炼气九层的厉寒自断一臂逃命，这等实力，绝非他们能惹。

“前……前辈！”独臂老者收起弯刀，恭敬行礼，“我等无意与前辈为敌！这碧澜草和厚土精金，权当献给前辈的见面礼！我等这就离开！”说着，示意手下将地上那两样灵材捧起，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然后缓缓后退，见林衍没有表示，这才松了口气，迅速带着手下离开，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场中，只剩下断腕昏迷的赵老三，那个吓得瘫软的赤蛟帮弟子，以及林衍。

林衍走到那两样灵材旁，随手收起。然后看向赵老三。

此人阴险狡诈，留之无用。他弹指一道血芒，结束了赵老三的性命，并将其精血魂魄吞噬。至于那个炼气六层的赤蛟帮弟子，早已吓破了胆，林衍也懒得杀这种小角色，一道劲风将其击晕，抹去部分记忆，任其自生自灭。

清理完战场，林衍将厉寒的断臂（蕴含部分精血）和钱胖子的尸体也处理掉，吞噬了他们的精血魂魄。两人的储物袋自然也没放过。

他这才拿出那个黑色玉瓶，仔细检查。封口完好，瓶内盛放着大约三滴粘稠如岩浆、闪烁着金红色光泽的液体，散发着灼热而狂暴的气息。

“地火蜥王精血，二级巅峰……虽然不是血线蛟精血，但作为参考和备用，或许有用。”林衍将其小心收好。此行不仅获得了地阴灵泉和神秘断刃，还额外得了这瓶精血，以及骷髅帮两名高手的储物袋（想必收获不菲），可谓意外之喜。

他不再停留，选定暗河下游方向，身形掠起，沿着河岸，迅速离去。

地下暗河奔流不息，轰鸣声掩盖了所有的战斗与死亡。黑暗依旧笼罩着这片区域，唯有流水，仿佛亘古不变地流向未知的出口。林衍的身影，很快融入这黑暗与轰鸣之中，向着地面，向着下一步的目标，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