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祭人皇幡 第44章 坊市暗流

知味楼的“赤岩蟒肉羹”味道辛辣，蕴含些许微薄的火属性灵力，对修炼阴寒功法的修士并无益处，甚至有些冲突，但林衍并不在意，《血魂诀》霸道兼容，这点冲突转眼即被炼化。猴儿酒倒是清冽甘甜，能略微滋养神识。

他简单用完饭菜，将碗筷放在门外，重新关闭禁制。盘膝坐在蒲团上，并未立刻修炼，而是将心神沉入丹田，沟通那杆三寸小幡。

小幡静静悬浮，随着他修为提升至炼气九层巅峰，以及近日吞噬（幽泉散人洞府残留死气、赤冠蛇部分逸散精魂）与血元丹的滋养，幡身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幡面上那些扭曲纹路也仿佛鲜活了些许。

林衍尝试以自身血魂意念，更深入地探入小幡内部那片混沌的魂魄空间。

这一次，感知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空间内充斥着大量混乱、痛苦、怨恨的意念，主要是黑风寨山匪和幽泉散人洞府中死于尸傀之手的修士残魂，它们如同无头苍蝇般飘荡、嘶嚎、互相撕咬吞噬。唯有最核心处，一小片区域相对“平静”，那里悬浮着几道较为凝实、也更为凶戾的魂影——赵虎、二当家、以及幽泉散人那具尸傀核心残留的一丝傀灵碎片。

林衍尝试集中意念，去“沟通”或者说“命令”赵虎的残魂。

起初，那残魂只是茫然地咆哮，充满了暴虐与不甘。但随着林衍持续以自身血魂之力渗透、压制，并辅以《血魂诀》中的慑魂技巧，那残魂的抵抗渐渐减弱，最终，在林衍强横的意志下，如同被驯服的野兽，瑟瑟发抖地表示了顺从。

林衍心念一动，尝试引导赵虎残魂，去“管理”或者说“震慑”周围那些更弱小的混乱残魂。效果比他预想的要好。赵虎残魂毕竟曾是炼气七层修士，又天生凶悍，对其他弱小残魂有着本能的压制力。在其“驱赶”下，那片魂魄空间的混乱程度竟然降低了一丝，虽然依旧嘈杂，但不再是无序的互相攻击。

“有意思……”林衍若有所思。若能将这些残魂彻底梳理、整合，或许能开发出一些特殊的应用，比如凝聚出更强的怨魂攻击，或者以魂力干扰对手心神。不过那需要更高的修为和对魂魄更精深的理解，目前只能算是打下一点基础。

他收回心神，将注意力放回现实。当务之急，是尽快筑基。

筑基需要百人精血为引，凝练血海。这一点，他已有打算，在这混乱的黑石坊及周边，并不缺少“材料”。更重要的是三种阴属性灵材：百年以上的“阴煞石”、至少三百年份的“腐骨花”、以及“地阴灵泉”的泉水。

阴煞石，在幽泉散人洞府中找到了一些碎块，虽然年份不够，但品质尚可，勉强能用。腐骨花和地阴灵泉却毫无头绪。

他需要打听消息，也需要灵石去购买或交换。幽泉散人留下的两百多下品灵石看似不少，但在修行界，尤其是购买灵材时，往往只是杯水车薪。

第二天一早，林衍换上了一套更不起眼的灰布衣服，走出了知味楼。

白天的黑石坊比夜晚更加喧嚣混乱。他先是花了半天时间，在坊市各个角落的摊位和几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店铺转悠，重点询问阴属性灵材和近期消息。

收获寥寥。腐骨花和地阴灵泉都是较为偏门稀有的灵材，普通摊位根本没有。几家店铺倒是有伙计表示“偶尔会有货”，但价格高昂且需要预定，目前均无库存。至于消息，除了赤蛟帮和野狼团的冲突愈演愈烈、黑石老人似乎有意调停之外，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江湖传闻，对他无用。

倒是在一个专卖各种妖兽材料和古怪矿石的摊位上，他意外发现了一小块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玄阴铁”，这是一种比血纹铁更高级的阴属性炼器材料，虽然暂时用不上，但他还是花十块灵石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晌午时分，他走进了一家名为“百晓堂”的店铺。这店铺门面不大，里面却颇为幽深，摆放着不少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新旧不一的玉简、书册。一个戴着单边眼镜、山羊胡、炼气五层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捧着一本书看得入神。

林衍走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

老者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客官需要什么？本店出售青冥域及部分东域地图、风物志、妖兽图鉴、低阶功法法术抄本，也收购各类消息、古籍、秘闻。”

“打听点消息，收购。”林衍开门见山，“腐骨花，地阴灵泉，这两样东西，近期黑石坊或者周边，可有出现或流通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放下书册，捻了捻山羊胡：“腐骨花……地阴灵泉……客官问的这两样，可都不常见啊。腐骨花只生长在极阴秽之地，通常有强大鬼物或阴兽守护；地阴灵泉更是可遇不可求，往往在阴脉交汇处，稍纵即逝。”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衍的表情，见对方不为所动，才继续道：“消息嘛，倒是有一点。约莫半月前，有一支从北边‘万骨窟’方向过来的散修队伍，在黑市（他压低了声音）出手过一小截疑似腐骨花的根茎，但很快就被‘赤蛟帮’的人高价收走了，据说赤蛟帮帮主修炼的功法需要此物。至于地阴灵泉……最近十年，都没听说过黑石坊附近有稳定泉眼出现的消息。倒是有个传闻，说伏龙山脉深处，靠近‘葬龙涧’的地方，曾有修士在雷雨之后，见到过短暂涌出的阴寒泉水，但真假难辨，位置也模糊。”

万骨窟，葬龙涧……林衍记下了这两个地名。赤蛟帮有腐骨花的线索，这倒是个方向。

“这两条消息，什么价？”他问。

“腐骨花线索，五块灵石。葬龙涧传闻，两块灵石。”老者伸出两根手指。

林衍直接掏出七块下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老者笑眯眯地收下，然后取出两枚空白玉简，贴在额头，片刻后递给林衍：“消息已录入，客官可自行查看。此外，本店还提供定制情报服务，若客官有特定目标或区域需要探查，价格另议。”

林衍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内容与老者口述一致，只是关于葬龙涧的传闻多了几句语焉不详的描述。他将玉简收起，又问：“黑石坊内，最大的收购商，或者最有可能接触到各类稀有材料的地方，是哪里？”

“最大的收购商……那自然是‘多宝阁’。”老者指了指坊市中央方向一栋三层高的、气派许多的石木结构楼阁，“背后据说有黑石老人的影子，什么东西都敢收，也什么都敢卖，价格还算公道，但门槛也高。其次嘛，‘赤蛟帮’和‘野狼团’都有自己的销赃渠道，他们抢来的东西，往往通过各自的管事处理。至于散修之间，更多的是在坊市西头那片空地上私下交易，俗称‘鬼市’，天黑后才开，真假自负，风险自担。”

多宝阁，鬼市。林衍点点头，谢过老者，离开了百晓堂。

他没有立刻去多宝阁，而是先回了知味楼。下午，他在房间内静修，稳固修为，同时消化得到的信息。

傍晚，华灯初上（其实只是些粗糙的灯笼和火把），黑石坊西头那片白天空旷的荒地，渐渐热闹起来。这就是“鬼市”。

没有固定的摊位，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蹲或站，面前铺块布，摆上要卖的东西。光线昏暗，人影绰绰，交谈声也压得很低，充满了神秘和诡诈的气氛。这里交易的物品往往来路不正，或者卖家不想暴露身份，因此价格可能更低，但假货、陷阱也更多。

林衍改变了装束，用兜帽遮住大半张脸，也来到了鬼市。他慢慢走着，目光扫过地摊上五花八门的东西：带着血迹的法器、灵气黯淡的丹药、残缺的玉简、不知名的矿石、甚至还有封印着残魂的小瓶……鱼龙混杂。

他主要留意阴属性材料和可能蕴含精血之力的物品。在一个角落里，他看到一个面色惨白、气息阴冷的独眼修士，面前摆着几块灰白色的骨头和一小瓶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林衍蹲下身，拿起一块骨头看了看，入手冰凉，散发着淡淡的阴气。“阴骨？什么年份的？”

独眼修士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三十年左右的阴尸指骨，炼制阴毒法器的好材料。十块灵石一根。这瓶是‘血蝙蝠’的毒血，混合了三种阴毒草药炼制，见血封喉，五十灵石。”

林衍摇摇头，阴骨年份太浅，毒血他用不上。他放下骨头，正欲离开，目光却被独眼修士腰间挂着的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小布袋吸引。那布袋样式普通，但林衍敏锐地感觉到，布袋表面似乎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异常的阴煞之气，与他之前得到的幽泉散人令牌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隐晦。

“道友这布袋，卖吗？”林衍状似随意地问道。

独眼修士眼神陡然锐利起来，盯着林衍看了几秒，才冷冷道：“不卖。祖传的旧物，装东西用的。”

“哦？”林衍也不强求，只是淡淡道，“我看这布袋似乎有些年头了，上面的绣纹……倒像是‘阴煞宗’的手法？”

“阴煞宗”三字一出，独眼修士浑身剧震，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一股炼气八层的阴冷气息瞬间锁定了林衍！周围几个摊主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异常，纷纷投来警惕的目光。

林衍神色不变，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独眼修士死死盯了林衍片刻，气息缓缓收敛，但眼神依旧冰冷如刀，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阴煞宗？”

林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从怀中取出那枚幽泉散人的黑色令牌，在袖中稍稍亮了一下。

独眼修士看到那令牌，瞳孔再次收缩，脸上的惊疑不定变成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难以置信。

“……你……”他张了张嘴，最终没再问下去，只是再次深深看了林衍一眼，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子时，坊外三里，乱石坡。”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衍，低下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林衍收起令牌，心中了然。这独眼修士，恐怕与幽泉散人一样，也是阴煞宗的余孽，或者至少有关联。这倒是个意外之喜，或许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关于阴煞宗、乃至腐骨花、地阴灵泉的信息。

他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鬼市。

子时，乱石坡。

这或许是他踏入黑石坊后，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暗流”。

而暗流之下，往往隐藏着机遇，或者……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