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路上,陈知白走在最前,身后跟着周猛、赵天雄等将领,吴先生、李福等文吏紧随。队伍沉默,只有脚步声在暮色中回响。
“主公,”周猛快走两步,压低声音,“朝廷这时候派人来,怕是来者不善。要不要……”
他做了个手势。
陈知白摇头:“人家奉旨而来,光明正大。我们若动了手脚,反倒落人口实。”
“可万一圣旨是要夺您的权……”
“那就看他要怎么夺。”陈知白语气平静,“北疆四郡,是弟兄们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是百姓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朝廷一纸空文就想拿走?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况且朝廷现在也没这个本事。”
他顿了顿:“不过,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传令下去,开中门,设香案,依礼迎接。”
“是!”
队伍抵达城门时,天色已完全暗下。城楼上火把通明,城门大开,守军分列两侧,军容严整。
不多时,官道尽头出现一队人马。
约三百人,护卫森严。中央一辆青篷马车,车前一人骑马引路,身着绯色官服,正是礼部右侍郎张文远。车后跟着十余名随从,再后是两百余禁军护卫,甲胄鲜明,与北疆军的粗犷形成鲜明对比。
距离城门百步,队伍停下。
张文远翻身下马,整了整衣冠,缓步上前。此人四十余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标准的文官模样。但陈知白在【全知视角】中看得清楚——此人左手虎口有厚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走路时步伐沉稳,显然有武艺在身。
文武双全,难怪被派来北疆。
“下官礼部右侍郎张文远,奉旨宣慰北疆。”张文远拱手,声音清朗,“见过桃源公。”
按朝廷礼制,陈知白这个“桃源公”是自立,朝廷并未承认。张文远这一声“桃源公”,既是试探,也是给面子。
陈知白抱拳还礼:“张侍郎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入城。”
没有跪拜,没有称臣。
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快恢复正常:“桃源公请。”
街道两旁仍有百姓围观,但气氛已截然不同。没有人欢呼,没有人跪拜,只是静静看着。但沉默,远比喧哗,跪拜更加压抑。
张文远坐在马车中,透过车帘观察着这座边城。
街道整洁,房屋虽不奢华却坚固齐整。百姓面色红润,眼神有光——这在连年战乱的现在是极其罕见的。巡逻的士兵军纪严明,见车队经过只行礼,不围观。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些停在路旁的“铁车”。虽然盖着篷布,但轮廓分明,显然就是他情报中所说的“装甲车”。还有士兵手中的弩机,样式奇特,非制式装备。
这个陈知白……
队伍抵达州府。
香案已设好,就摆在州府大堂前。这是接旨的规矩,但陈知白没有跪——他站在香案前,身后众将、官员、百姓代表分列两侧。
所有人都站着。
张文远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他从侍从手中接过黄绫圣旨,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ps:写不来圣旨,内容就跳过了)
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圣旨很长,文绉绉的。大致意思是:北疆将士浴血奋战,击退狄戎,保境安民,功在社稷。朝廷闻之甚慰,特派礼部右侍郎张文远宣慰,犒赏三军。
然后是封赏。
陈知白封“镇北侯”,加“北疆大都护”,总领北疆军政。
周猛封“朔方将军”,领朔方郡守。
赵天雄封“安陵将军”,领安陵郡守。
韩明、王澈等各有封赏。
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北疆百姓免赋三年。
听起来,都是好事。
但陈知白听出了弦外之音——“镇北侯”是爵位,“北疆大都护”是官职。爵可世袭,官可任免。朝廷这是在告诉他:你的地盘我认了,但你必须是大胤的臣子。
而且,“总领北疆四郡军政”这个权力,原本就是他靠实力打下来的。朝廷不过是将既成事实盖个章,还想换他的忠心。
圣旨念完,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陈知白。
接,还是不接?
接了,等于承认朝廷的权威,承认自己是大胤臣子。不接,就是公然抗旨,与朝廷决裂。
陈知白沉默片刻,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圣旨。
“陈知白,领旨谢恩。”
圣旨他接了,但并未自称“臣”并且行的礼是躬身,不是跪拜。
张文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个陈知白,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接旨是给朝廷面子,但姿态摆明了:北疆的事,北疆人自己管。
“侯爷请起。”张文远换了称呼,笑容和煦,“陛下还有口谕。”
“请讲。”
“陛下说,北疆苦寒,百姓艰辛。朝廷理应体恤。故特命下官带来白银五十万两,粮十万石,布帛三万匹,以资北疆重建。”张文远顿了顿,“此外,还有一份特别的赏赐——”
他转身,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打开。
里面是一柄剑。
剑鞘镶金嵌玉,华贵非常。张文远双手捧剑:“此乃太祖皇帝佩剑‘定国’,陛下特赐侯爷,许侯爷在北疆……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试探?
陈知白看着那柄剑——从剑身来看确实是古物,但保养得太好,像是刚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一样;然而剑柄处又有细微的磨损,显然是最近才被人反复持握留下的痕迹。
“陈知白,谢陛下隆恩。”陈知白接过剑,入手沉甸甸的。
张文远笑容更深:“侯爷,接风宴已备好,请。”
“张侍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