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烈日如同巨大的熔炉,倾泻着无尽的光与热,将黄河两岸的黄土原野炙烤得龟裂。
草木蔫萎,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暑气混合的燥热,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风陵渡与蒲坂津,这两处黄河天险上的关键渡口,水流因为夏季丰水期而显得愈发湍急汹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咆哮着向东奔去。
经过几天行军,陈到与太史慈,各自率领五千精锐,如同潜行于热浪中的两支利箭,于不同的地点,几乎同时抵达了预定的攻击发起位置。
将士们的玄色甲胄被晒得滚烫,汗水浸透了内衬的衣袍,紧贴着皮肤,带来黏腻的不适,但无人发出怨言。
只有军官们压低的指令声、士兵们沉稳而密集的脚步声,以及黄河水永恒不变的咆哮声,交织成一曲大战前的肃杀乐章。
“渡河!”
随着主将一声令下,预先集结的皮筏、小船被迅速推入浑浊湍急的河水中。
精锐的士卒们沉默而迅捷地分批登船,桨橹奋力划动,对抗着汹涌的河流和暗流,向着南岸那座扼守关中门户的雄关——潼关的后方,坚定地驶去。
河面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蒸腾的水汽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闷热。
此时的潼关,由李傕率领万余西凉军驻守。
关墙在烈日的持续炙烤下,墙体摸上去烫手,关内的气氛却比这酷暑更加焦灼和压抑,仿佛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
李傕索性脱掉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一件单衣,但汗水仍不断从额头、脖颈滚落,在他脚下积成一小滩水渍。
他的脸色并非热得通红,而是带着一种粮草将尽的灰败与狰狞。
他刚刚又接到一份让他几乎吐血的急报:从长安方向,沿着渭水河道艰难运来的最后一批大规模粮队,在距离潼关不到三十里的狭窄谷道中,遭遇了迅如雷霆的轻骑突袭!
押运官被一员使弓的敌将一箭射穿咽喉,所有粮车被淋上火油,焚毁一空,冲天的黑烟几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这已经是七天内的第四次了!
更致命的是,自从河东郡失守,张绣举城归降许褚后,来自北面河东郡的补给线已彻底断绝。
他派往后方试图打通粮道或是搜寻粮食的斥候,大多如同石沉大海,偶尔有伤痕累累、精神濒临崩溃的逃回,也只带回“遭遇敌军白衣白甲的精锐”、“道路已被完全封锁”、“漫山遍野都是他们的游骑”之类的恐怖消息。
潼关内存粮本就不算特别充裕,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
如今补给线被硬生生掐断,粮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空了下去。
军中的粮食配给已经削减到平日的一半,甚至更少,怨言如同暑气下的霉菌,在饥饿和恐惧的滋养下,于士兵中间疯狂滋生、蔓延。
西凉军卒们顶着烈日守在关墙上,不仅要忍受酷热和蚊虫叮咬,更要忍受逐渐袭来的、刻骨铭心的饥饿感,士气不可避免地跌落谷底,哗变的风险与日俱增。
“陶应……郭嘉……还有那帮断我粮道的杂碎!”
李傕一拳砸在滚烫的城垛上,疼痛让他稍微清醒,却远不及他心中的焦躁和绝望。
他清楚地知道,敌军根本不需要付出巨大代价强行攻关,只需再围困些时日,甚至可能就在这几天,潼关内部就会因为缺粮而自行崩溃!
潼关告急、粮道被断的军报,如同被烈日烤焦的树叶,一片接一片地飞入长安那同样闷热难当的相国府。
相国府内,虽放置了冰块降温,但气氛却凝滞得让人窒息。
董卓肥胖的身躯几乎瘫在特制的胡床上,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汗水不断从他油腻的额头和肥硕的下巴滴落,浸透了他华贵的丝绸锦袍。
他面前站着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的李儒,以及几位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属官。
“粮道又被断了?李傕是废物吗?!数万大军,难道要活活饿死在潼关,变成一堆枯骨?!”
董卓的咆哮声因为愤怒、恐惧以及暑热带来的烦躁而异常嘶哑难听,在宽阔的大殿中回荡。
李儒强忍着心中的恐慌与无力感,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保持语调的平稳:“相国,局势已万分明朗。陶应派出的奇兵,很可能就是陈到、太史慈所部,已成功渗透至潼关后方,纵横驰骋,彻底切断了我们的补给。
其主力赵云部四万徐州精锐则陈兵弘农,以逸待劳,潼关如今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已成死地!坚守……已毫无意义,只会将这数万精锐白白葬送。”
他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潼关的位置,手指微微颤抖:“为今之计……唯有壮士断腕,立即放弃潼关,命李傕将军率部火速撤回长安,与吕布将军的并州军合兵一处,依托京兆尹的城池地利,集中兵力,再与陶贼决一死战!”
“放弃潼关?!”
董卓猛地试图站起身,沉重的身体却只是让胡床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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