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的匠心气运,因“匠脉心图”的构筑与良性循环,日益昌隆。木石有灵,织绣含韵,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层无形而温润的创造之光所笼罩。然而,林砚卿那已臻“我手即天工”之境的灵觉,却在这片日益浓厚的匠心氛围中,捕捉到了一缕迥异于土木构筑、金石雕琢的……流动的、音律化的法则涟漪。
这缕涟漪,并非来自某处建筑或某件器物,而是源自城南,那片夜夜笙歌、丝竹管弦不绝于耳的昆曲传习之所。其气息清越婉转,时而高亢入云,时而低回如水,音波过处,竟能引动空气中细微的法则线条随之共振、摇曳,仿佛在以其独特的韵律,编织着一种无形的、关乎“情绪”、“意境”与“时空留影”的微妙场域。
“音律……亦可载道,动天象么?”林砚卿心生好奇。他虽不通音律,但到了他这般境界,万法归宗,皆可观其本源。他隐约感觉到,这昆曲之中,蕴含着一种与“灵筑之术”截然不同,却又在某些层面暗合“天工开物”之理的法则力量。
是夜,月华如水。林砚卿与苏清寒信步来到那座着名的昆曲园子。并未惊动任何人,两人只是于廊下僻静处悄然落座。台上,正上演着经典折子戏《牡丹亭·游园惊梦》。
笛声起,悠远如来自春山空谷;鼓点落,沉稳似心跳共鸣。旦角水袖轻扬,莲步款款,吴侬软语唱腔响起,如莺啼谷涧,哀婉缠绵。
在寻常观众耳中,这是绝美的艺术享受。但在林砚卿以“不朽匠魂”与“天工”视角的观照下,他看到了另一番惊天动地的景象!
那旦角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其身形轨迹竟在虚空中勾勒出无数细密而优美的“情绪法则线条”!她的唱腔,每一个音调的高低转折,每一个气口的吞吐控制,都仿佛在拨动着天地间某种关乎“喜、怒、哀、乐、怨、慕”的本源法则之弦! 那笛声,化作青色的流光,穿梭萦绕,梳理着因表演而略显躁动的气机; 那鼓点,如同金色的波纹,定鼎四方,稳固着整个“戏文意境”不至于涣散; 甚至连那看似简单的水袖挥舞,都带动起肉眼难见的“空间褶皱”,将台上小小的方寸之地,拓展成了仿佛真有无边春色、亭台楼阁的“梦中园林”!
这……这哪里是在唱戏?这分明是以血肉之躯、以歌喉乐音为工具,在进行一场精妙绝伦的、动态的、关乎人心与意境的 “音律灵筑” !
他们在用声音和姿态,短暂地“创造”出一个符合戏文意境的“情绪空间”与“意象世界”,并引导着所有观众的心神沉浸其中,感同身受!这与林砚卿构筑“心象世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载体和方式截然不同!
更让林砚卿动容的是,当唱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时,那哀婉缠绵的意境达到顶峰,戏台上空,竟自然而然地凝聚出了一片由音律法则与观众共情心念交织而成的、淡粉色的“伤春悲花”之意境云霞!这云霞虽非实体,却真实地影响着周遭的光线、气息,让所有观者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惆怅。
而当剧情转折,杜丽娘魂魄与柳梦梅相遇,唱腔变得坚定而充满希冀时,那意境云霞也随之流转,化作了带着金边的亮色,驱散了之前的阴霾,带来一种冲破桎梏、追求真爱的精神力量!
这昆曲,不仅能构筑意境,更能引动、疏导、乃至升华观众的情绪!其本身,就是一种极高明的、作用于人心的“法则调理术”!
苏清寒虽无法像林砚卿那般直观“看见”法则线条,但她剑心通明,对气机与意境的感应极为敏锐。她也深深沉浸在这音律构筑的悲欢离合之中,感受到自身剑意都仿佛被那千回百转的唱腔所洗练,多了一丝以往不曾有的柔情与韧性。她轻声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林兄,这音律之道,竟也如此玄妙,直指人心。”
林砚卿颔首,眼中闪烁着悟道的光芒:“是啊。土木之工,筑有形之体,安肉身之所;金石之工,造可用之器,利民生之需;而此音律之工,筑无形之境,安放人之神魂,调理七情六欲,其功……不下于前者!”
他意识到,自己对“工”与“匠”的理解,还是过于狭隘了。《天工开物》所载,岂止于有形之物?这调动声音、姿态、情绪,创造精神意境,引动天地法则共鸣的昆曲艺术,同样是“天工”的一种极致体现!是另一种形式的“开物”!
他甚至感觉到,识海中的【工之碎片】也因为这全新的领悟而微微震动,其内部似乎有新的、与“音”、“律”、“情”、“境”相关的法则纹路正在悄然滋生、补全。这碎片,果然能因他道境的拓展而不断成长!
曲终人散,余音绕梁。 台上的艺人躬身谢幕,台下的观众唏嘘不已,久久不愿离去。
林砚卿与苏清寒悄然起身,离开园子。夜风拂面,带来远处市井的喧嚣,却吹不散萦绕在心间的那份由音律带来的震撼与感悟。
“看来,这姑苏城值得我们探寻的奥秘,还有很多。”林砚卿望着满天星斗,嘴角含着一丝笑意。匠心之光,已照亮土木金石;而这霓裳曲动天之妙,无疑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崭新大门。
第七卷的余韵,在这袅袅昆音与对无形法则的崭新认知中,悠远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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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24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