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8章 样本与低语

时间在惨白灯光下的囚禁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小时，金属门下方的送餐口滑开，送进来三份标准化的流质食物和几瓶密封的饮用水。食物是寡淡的、富含营养的糊状物，味道谈不上好，但足以果腹。水是干净的，带着一丝消毒后的味道。

苏婉小心翼翼地喂了苏宇一些流食和水，男孩依旧昏睡，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了一些，高烧也略有消退，白杨医生的药物似乎起了一点作用。这微小的好转，成了这压抑空间里唯一的慰藉。

林野几乎没有动食物，他靠在门边的墙壁上，闭目养神，但耳朵始终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走廊里偶尔有脚步声经过，大多是那种防护服与地面摩擦特有的、略显沉重的声响，规律而冷漠。偶尔，远处会传来模糊的机械运转声，或是某种气闸开合的“嘶嘶”声，显示着这个地下设施的庞大与复杂。

突然，一阵不同于以往的声音隐约传来——是几个人的说话声，夹杂着金属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正由远及近。

林野立刻睁开眼，示意苏婉保持安静，自己则将耳朵贴近门缝。

“……B6区的样本活性异常，需要加大镇静剂剂量……”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说道。

“记录数据，提交给内区分析。白杨医生强调过，这批样本很关键……”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回应。

“明白。不过‘清道夫’小队最近损失有点大，外围清扫任务压力很大，上面催着要新的‘适配者’……”

“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做好记录和初步筛选就行。动作快点，把B6的样本送回静滞舱……”

声音和轮子滚动声在靠近他们所在的B7房间时达到了最大，然后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样本？活性异常？清道夫小队？适配者？

这些零碎的词语像碎片一样在林野脑中拼接，勾勒出一幅令人不安的图景。这个“灯塔”基地，绝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避难所。他们在收集“样本”，进行某种研究或实验，并且需要人员执行危险的“清扫”任务。

所谓的“纯净”，背后隐藏的可能是冷酷的筛选和利用。

就在这时，另一阵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钻入了林野的耳中。那声音并非来自走廊，更像是透过墙壁或通风管道传来的……是一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非人的低语和嘶吼！其中似乎还夹杂着……金属刮擦的声音？

这声音极其微弱，若不是林野感官敏锐，几乎无法察觉。它不像外面变异体那种狂躁的咆哮，反而带着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于绝望深渊的痛苦和扭曲。

苏婉似乎也隐约听到了什么，不安地抬起头，看向林野，用眼神询问。

林野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作声。他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声音的源头和含义，但它太过模糊，很快就消失了，仿佛只是错觉，或者被基地某种隔音系统过滤后残留的余响。

但林野确信那不是错觉。这个看似秩序井然的基地深处，囚禁着不仅仅是他们这样的外来者，还有别的……东西。那些“样本”？

白杨医生之前看似例行公事的询问，尤其是关于“其他特别的东西”和“奇怪声音”的试探，此刻在林野心中有了新的分量。这个医生，或许知道些什么。

“我们得想办法了解更多情况。”林野压低声音，对苏婉说，“关于这个基地，关于他们所谓的‘治疗’和‘代价’。”

苏婉抱紧了弟弟，脸上写满了忧虑：“可是，我们被关在这里，能做什么？”

“等待，观察。”林野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他们会再来找我们的。那个医生，或者其他人。在我们还有‘价值’的时候。”

他的价值，是他的战斗经验和对外界的了解。苏婉的价值，是她对弟弟的照顾以及相对细致的观察力。而苏宇的价值，就是他作为辐射病“样本”的身份，以及可能牵制苏婉和林野的作用。

时间继续流逝。送餐口再次打开，收走了空的餐盒，换上了新的流食和水。一切按部就班，如同精确运行的机器。

终于，在又一次送餐后不久，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停在了B7门口。这一次，来的还是白杨医生，但他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气氛明显比上次凝重。

白杨医生手里依旧拿着电子病历板，但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严肃。

“林野，苏婉。”他开门见山，“基地需要核实一些外部信息，并且有一项任务，需要具备外部生存经验的人员协助。”

他看向林野：“根据记录，你身手不错，对变异生物有应对经验。基地的一支‘清道夫’小队在外围B区执行清扫任务时失去了联系。我们需要派人去确认情况并回收重要数据。你被选为临时协助人员。”

然后他又看向苏婉：“至于你，苏婉，你可以选择留在隔离区照顾你弟弟，我们会提供基本医疗保障。或者，你也可以申请参与基地内的一些辅助工作，换取更好的治疗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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