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7章 白大褂与阴影

门被推开，进来的并非之前那些全身防护、武器在手的守卫，而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普通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程式化的、略显疲惫的平静。他手里拿着一个电子病历板，身后跟着一名推着便携式医疗设备的防护服人员，但那人员停在门口，并未进入。

“我是白杨医生，‘灯塔’基地医疗部门的外围观察员。”中年男人自我介绍，声音温和，但缺乏温度，像在宣读一份标准流程。“奉命对你们，尤其是这位小患者，进行初步医疗评估。”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在林野警惕的脸上稍作停留，最后落在金属床铺上蜷缩着的、呼吸急促的苏宇身上。

“你们对他用了什么药？”白杨医生一边走向床边，一边问道，同时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一个笔式手电和听诊器。

苏婉连忙从他们那堆换下来的、已被收走的衣物旁（守卫只还给了他们背包里的药品）拿起找到的布洛芬混悬液和阿莫西林胶囊：“只喂了退烧药和一点抗生素，水……之前用的是我们自己过滤的。”

白杨医生接过药瓶，仔细看了看标签和剩余量，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评价。他示意苏婉稍微让开，然后俯身检查苏宇。他用手电照射男孩的瞳孔，用听诊器聆听他的心肺，又仔细查看了他手臂、脖颈等处的皮肤状况，尤其注意是否有异常的皮疹或溃烂。

“急性辐射病综合症，伴有继发感染迹象。”白杨医生直起身，在电子病历板上快速记录着，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发烧是典型症状，体内炎症指标恐怕很高。你们找到的抗生素级别不够，退烧药也只是对症，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那……他能治好吗？你们有办法，对不对？”苏婉急切地问，声音带着哭腔。

白杨医生推了推眼镜，看向苏婉，又瞥了一眼始终沉默但目光如炬的林野：“‘灯塔’基地拥有旧时代遗留的部分医疗技术和资源，对于辐射病的治疗有一定方案。但……”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任何资源的调用都需要代价，尤其是在外围区域。而且，治疗本身也存在风险，并非百分之百成功。”

“代价？什么代价？”林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直接。他从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白杨医生似乎对林野的直接并不意外，他平静地回答：“信息，劳动力，或者……服从。基地需要了解外部世界的变化，需要人员维护设施、执行任务，更需要确保内部的……稳定与纯净。”

他用了“纯净”这个词，让林野想起了那个粉笔警告——“勿信光”。这里的“光”，是否就代表着这种对“纯净”的偏执追求？

“我们需要做什么？”林野追问。

“首先，是配合调查。”白杨医生将病历板夹在腋下，“我需要了解你们的基本情况，从哪里来，如何到达这里的，在外面见到了什么。越详细越好。这有助于我们评估外界的污染等级和潜在威胁，也关系到你们能否获得进一步的医疗资源。”

他拉过房间里唯一一把金属椅子坐下，示意林野和苏婉可以坐在床沿。“现在，让我们从你们的来历开始。平安聚居地，我有所耳闻，据说半个月前被变异蚁群攻破了？你们是最后的幸存者？”

他的问题精准而直接，显然对外部信息并非一无所知。林野和苏婉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抉择——坦白部分事实，是当前换取苏宇生存机会的唯一途径。

苏婉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他们的经历，从平安聚居地的陷落，到逃亡路上的艰辛，再到遇见林野，以及闯入医院的经过。她隐去了林野妹妹的细节，也简化了与变异体战斗的具体过程，但大致脉络清晰。

林野则在一旁沉默地补充关键点，比如变异鼠群的规模、强化型变异护士的特征，以及他们在地下通道中闻到的怪异化学气味。他特别注意观察着白杨医生的反应。

当听到“强化型变异体”和“地下怪异气味”时，白杨医生记录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些，镜片后的眼神也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凝重。

“……然后，我们就看到了那盏灯，和那个……坐着的人，接着就被你们的人带到这里了。”苏婉结束了叙述，恳切地看着白杨医生，“医生，我弟弟他……”

白杨医生停下记录，抬起头：“情况我基本了解了。关于外界的信息很有价值。至于这孩子……”他看向苏宇，“我会申请调用基地的专用抗辐射药剂和广谱抗生素进行初步治疗。但这需要时间审批，而且，治疗期间，你们必须留在这个观察隔离区。”

他站起身，对门口的防护服人员点了点头。那名人员推着医疗设备进来，白杨医生从上面取出一支预先灌装好的注射器。

“这是基础营养液和温和的镇静剂，能让他舒服一点，维持基本生命体征。”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给苏宇进行了静脉注射。男孩在药物作用下，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呼吸也略微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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