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29章 燃尽之躯

能量被疯狂抽离的感觉，如同灵魂正在被一丝丝扯出体外。林野感觉自己的意识在剧痛和极致的虚弱中漂浮，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散。视野里只剩下两种颜色——左臂传来的、灼烧般的锈红，以及通过他身体汇入装置后、逐渐稳定明亮的纯白。

他听不到据点里其他人的惊呼，也看不清苏婉脸上交织着希望与恐惧的泪水。他的整个世界，都聚焦在与“净化之源”连接的那只右手，以及体内正飞速流逝的某种本源之物上。

“能量输出稳定！装置核心活性持续回升！百分之二十……三十……”青鸟紧盯着屏幕，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但随即又转为担忧，“但林野的生命体征在急剧下降！心率过快，血压骤降！这样下去他撑不住的！”

“够了！林野！快停下！”影蛇冲到林野身边，想要拉开他按在装置上的手，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那是能量流转形成的屏障！

铁眉脸色铁青，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她看着林野那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和不断颤抖、却依旧死死按住装置的身体，又看了看隔间里气息似乎真的微弱地平稳了一线的苏宇，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牺牲一个极具潜力的战斗力和一个可能拯救更多人的“钥匙”，去换一个孩子渺茫的生机，这交易……

“不……不能停……”林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能感觉到，苏宇那如同游丝般的生命气息，正与装置逐渐增强的能量场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猛地催动起意识深处最后的力量，不再是被动地任由装置抽取，而是主动地、近乎燃烧自我般，将体内残存的一切——无论是源自“锈蚀”的狂暴，还是属于他自身的生命力——疯狂地压榨出来，灌入“净化之源”！

“嗡——！”

装置核心的白光骤然变得炽烈！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据点内亮起！纯净、温暖（却带着灼烧感）的光芒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驱散了所有阴影，也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能量峰值！超过安全阈值！装置完全激活！”青鸟失声喊道。

与此同时，林野身体猛地一僵，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带着锈迹的暗红色。他按在装置上的右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般，向后软倒。

影蛇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触手之处，是一片冰凉的、仿佛失去所有生机的躯体。

“林野！”苏婉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就在林野倒下的瞬间，那耀眼的、被完全激活的“净化之源”装置，核心处的白光稳定了下来，不再刺目，而是化作一道柔和的、持续的光柱，如同拥有生命般，自动偏转，精准地笼罩了隔间内床榻上的苏宇！

光芒如同温暖的流水，渗入苏宇灰败的皮肤。他瘦小的身体在光柱中微微颤动了一下，那微弱得几乎停止的呼吸，似乎……变得明显了一丝？紧皱的眉头也似乎舒展了少许。

有效！真的有效！

老烟立刻扑到床边，紧张地监测着苏宇的状况，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生命体征……稳住了！衰竭速度在减缓！辐射读数……也在下降！天哪……这简直是……”

希望，如同绝境中破土而出的嫩芽，终于在这一刻，真实地显现出来！

然而，所有人的喜悦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目光便再次聚焦到那个付出了惨重代价的人身上。

影蛇将林野平放在地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那只左臂依旧保持着诡异的半透明和苍白，但皮肤下流动的白光已经彻底消失，仿佛所有的能量都已燃尽。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衰败。

老烟在确认苏宇暂时稳定后，立刻过来检查林野，他的手指搭在林野的颈动脉上，脸色越来越沉。

“他……怎么样？”苏婉跪坐在林野身边，声音颤抖，泪水滴落在他冰冷的脸上。

老烟沉默了片刻，缓缓收回手，沉重地摇了摇头：“生命力透支……太严重了。内脏可能都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而且他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似乎也……彻底沉寂了。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四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苏婉呆住了，她看着躺在地上仿佛沉睡过去的林野，又看了看光柱中呼吸逐渐平稳的弟弟，巨大的悲伤和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失去了父母，刚刚看到弟弟生还的希望，难道转眼就要失去这个一路守护他们、甚至为此付出生命代价的人吗？

据点内一片死寂。只有“净化之源”持续散发柔和白光的轻微嗡鸣，以及苏婉压抑的、绝望的啜泣声。

铁眉看着林野，眼神复杂。这个外来者，以最惨烈的方式，证明了自身的价值，也给了“余烬”一个意想不到的希望（苏宇或许能提供关于“蜂巢”的情报），但他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

“把他抬到里面去，尽量让他舒服点。”铁眉最终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老烟，想办法……尽量延长他的时间。”

影蛇默默地和另一名成员一起，小心地将林野抬起，送往据点里另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苏婉紧紧跟在一旁，握住林野冰凉的手，不肯松开。

希望的微光，终于照亮了苏宇的生命。

而点燃这微光的火焰，却已走到了燃尽的边缘。

在这锈色的末世，生存的代价，总是如此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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