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18章 亡命回响

林野紧握着沉重的钢筋剪，像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废弃管廊和昏暗通道中穿行。警报声仿佛无处不在，如同无形的追兵，逼迫他不断移动，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超过十秒。体内的疲惫和伤痛如同附骨之蛆，但一种被催化剂激发出的、冰冷的警觉支撑着他，让他的感官在绝境中异常敏锐。他能听到远处守卫跑动时装备碰撞的细碎声响，能嗅到空气中不同区域传来的、微弱的消毒水、机油和……血腥气的差异。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方向。盲目乱窜只会更快地被抓住。苏婉和苏宇还在白杨手里，他必须找到他们！但“蜂巢”内部结构复杂，守卫森严，硬闯回去无异于自杀。

他的思绪飞快转动，回忆着老K和青鸟提供的、并不完整的地图，以及自己潜入时的路线。家属观察区……应该在“蜂巢”的外围，靠近内区与基地其他部分的连接处。

就在这时，他经过一个岔路口，旁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标识牌吸引了他的目光——“旧数据归档室 (已废弃)”。

归档室？里面会不会有基地的详细结构图？或者……其他关于“蜂巢”、关于“牧羊人计划”的信息？

风险极大，这里很可能有监控或者陷阱。但潜在的回报也同样诱人。获取信息，是他在这个迷宫中找到生路、甚至反击的关键。

他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他仔细观察了岔路口的通道，确认暂时没有追兵，然后闪身拐了进去。这条通道更加破败，灯光几乎完全熄灭，只有应急指示牌发出幽绿的光芒。空气中有浓重的灰尘味。

通道尽头是一扇老旧的、需要手动旋转阀门的气密门，门上红色的“废弃”字样依稀可辨。阀门锈蚀严重，林野用尽全身力气，肌肉在酸痛中发出抗议，才勉强将其拧开一条缝隙。

他侧身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图书馆般的空间，只是书架早已倒塌，无数的纸质文件和数据磁带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烂和霉菌的味道。穹顶很高，几盏残存的灯提供着昏暗的光线，能看到许多巨大的、老式的大型计算机阵列如同沉默的巨兽般矗立在阴影里，外壳布满锈迹。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林野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开始在废墟中快速搜寻。他需要地图，需要任何关于当前基地布局，特别是“蜂巢”和家属区的信息。

他翻找着散落的文件，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旧日行政记录、设备维护日志。时间紧迫，他必须高效。

突然，他的目光被半埋在倒塌书架下的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的大册子吸引。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印着——《基地三期扩建结构与管网总览》。

就是它！

他奋力将册子拖了出来，不顾扬起的大量灰尘，快速翻找。册子里的图纸虽然陈旧，但标识清晰。他找到了“蜂巢”的大致区域，找到了标注着“内区通道”和“外围连接处”的位置，也找到了一个用较小字体标注的、靠近内区边缘的区块——“关联人员临时安置点”。

极有可能就是苏婉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迅速记下通往那里的几条可能路径，以及沿途可能存在的通风管道和维修通道。有了地图，如同在黑暗中拥有了微弱的烛光。

就在他准备将册子塞进怀里带走时，耳朵猛地一动！

一阵极其轻微、但绝非老鼠或风声的响动，从归档室的深处传来！是踩碎某种脆物的声音！

有人！

林野瞬间汗毛倒竖，猛地蹲下身，借助倒塌的书架作为掩体，钢筋剪死死握在手中，目光锐利地扫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从一台大型计算机的阴影后走了出来。

不是身穿防护服的守卫，也不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

那是一个穿着和林野身上类似、但更破旧灰色工装的男人，年纪看不真切，脸上沾满油污，眼神却如同受惊的鹿，充满了警惕和……一丝同病相怜的绝望？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大号的活动扳手，身体微微发抖，但依旧强撑着与林野对峙。

“你……你是谁？”那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恐惧，“是……是‘他们’派来抓我的吗？”

林野没有放松警惕，但对方的表现不像是训练有素的追兵。他压低声音：“我不是‘他们’的人。我在被追杀。”

那人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林野狼狈的样子、手腕的包扎和手中的钢筋剪，眼中的敌意稍稍减退，但警惕依旧。“你……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是废弃区，很少有人来……”

“找地图。”林野言简意赅，晃了晃手中的册子，“你呢？为什么躲在这里？”

那人的眼神黯淡下去，露出一丝苦涩：“我……我叫老陈，是下层废弃区的维护工……前几天，我不小心看到了……看到了‘清道夫’从外面运回来的东西……装在密封箱里，还在动……我好奇跟过去，想看看是什么，结果被发现了……他们……他们在灭口！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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