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17章 歧路

管道内是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污浊空气。林野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本能和体内那股尚未完全驯服的、带着锈蚀感的力量，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拼命向前爬行。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和模糊的呼喝声被曲折的管道扭曲、放大，又逐渐远去，但警报刺耳的余韵依旧如同附骨之蛆，在金属壁上回荡。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肺部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着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味。被骨锯磨破的手腕火辣辣地疼，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着过度透支。白杨医生注射的催化剂带来的那股诡异力量，在爆发后似乎陷入了沉寂，只留下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身体被改造后的异物感。他的视觉在黑暗中似乎比往常更敏锐些，能勉强分辨出管道内壁粗糙的轮廓和凝结的油污，但视野边缘总萦绕着一层驱之不散的、极淡的锈红色光晕。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以及流动空气带来的、相对“新鲜”一些的气息——依旧是消毒水和金属的味道，但少了“蜂巢”核心区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腥。

他奋力爬向光线的来源，那是一个更大的通风管道交汇处，下方有一个格栅，透过格栅可以看到一条昏暗的、堆放着废弃仪器和杂物的走廊。这里似乎是“蜂巢”的边缘区域，或者与基地其他部分的缓冲地带。

确认下方暂时无人，林野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摸索格栅边缘。固定格栅的螺丝同样锈蚀严重，他咬紧牙关，利用身体重量和残余的力量，猛地向下一坠！

“哐当！”

格栅连同部分锈蚀的边框被他硬生生扯落，掉在下方的杂物堆里，发出不小的声响。林野紧随其后，有些狼狈地跳了下来，落地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长时间的禁锢和剧烈消耗让他虚弱不堪。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幸运的是，这条走廊似乎废弃已久，刚才的声响并未立刻引来守卫。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白杨绝不会善罢甘休，整个“蜂巢”乃至基地可能都已经被惊动。

他撕下破烂的衣角，草草包扎了手腕和腰侧的伤口。目光扫过堆放的杂物，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武器，或者食物和水。

没有武器。只有一些彻底报废的仪器零件和空箱子。他失望地直起身，正准备随便选个方向离开，目光却无意中扫过墙角一个半开的、布满灰尘的工具箱。

里面除了一些生锈的扳手和螺丝刀，赫然躺着一把老式的、手动液压式的钢筋剪！虽然笨重，但那巨大的、带有锯齿的剪切口，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冷硬的寒光。

聊胜于无！林野立刻将其捡起，入手沉重，但挥舞起来颇有分量。这简陋的武器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他选择了一个与之前追兵方向相反、似乎通往更偏僻区域的通道走去。脚步放得极轻，如同幽灵般在阴影中穿行。体内的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他只能依靠意志强行支撑。

与此同时，在“蜂巢”外围某个被标记为“家属观察区”的房间里。

苏婉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脏狂跳不止。刺耳的警报声虽然在这里已经变得沉闷模糊，但那持续不断的嗡鸣和隐约传来的骚动，依旧让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她立刻看向房间另一侧那张简易床上依旧昏睡的苏宇。白杨医生之前以“需要更专业环境观察”为由，将他们从隔离区转移到了这里。环境比B7房间稍好，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一张真正的床，但门口依旧有守卫，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

苏宇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微弱，但比之前高烧不退时要平稳一些。白杨确实给他用了一些药，暂时压制了最凶险的症状，但苏婉能感觉到，弟弟的生命力像是在被某种东西缓慢地抽走，那种虚弱是根植在骨髓里的。

“姐姐……”苏宇无意识地呓语了一声，眉头微蹙。

“姐姐在，小宇不怕。”苏婉连忙握住他冰凉的手，轻声安慰，心里却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林野出去执行任务已经很久了，毫无音讯。她不敢想象他遇到了什么，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他还活着，会回来找他们。

就在这时，房间门上的通讯器突然亮起，传来一个略显急促但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并非白杨）：“苏婉女士，基地发生紧急能源波动，请待在房间内，不要外出，确保安全。”

能源波动？苏婉心中疑窦丛生。她走到门边，试图透过观察窗看向外面，但视野有限，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走廊和对面紧闭的房门。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确认了，是那个外来者，林野！他从‘蜂巢’核心实验室逃脱了！”

“什么？他怎么做到的？！白杨博士呢？”

“博士受了轻伤，正在处理。守卫队正在全力搜捕！那家伙是个极度危险分子，可能携带有实验室危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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