赭褐余烬 第14章 困兽

刺耳的警报如同无数把冰锥，狠狠扎进林野的耳膜。红色的警示灯将白杨医生那张混合着惊讶与了然的脸映照得如同恶魔。临时存储区的金属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但那短暂的开启已经足够林野看清里面——数个透明的维生舱，以及最靠近门口那个舱体内，蜷缩着的、连接着无数管线的瘦小身影。

苏宇！希望与绝望在这一刻猛烈碰撞，炸得林野大脑一片空白。

陷阱！从他接受任务，不，或许从他踏入这个基地，甚至更早，从他遇到苏婉姐弟开始，他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我猜，你就是那个‘不稳定因素’。”白杨医生的声音穿透警报的喧嚣，冰冷而清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铁砧的报告里提到了你的‘特殊’表现，而你对样本表现出的过度关心，更是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自投罗网。”

林野的枪口瞬间抬起，死死对准白杨！全身肌肉紧绷如铁，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流。杀了他！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窜起。但理智告诉他，枪声一响，蜂拥而至的守卫会瞬间将他撕成碎片，苏宇也绝无生还可能。

“放下他。”林野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压抑而嘶哑变形，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白杨医生却仿佛没有听到那致命的威胁，他甚至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越过林野的枪口，落在他身后空荡荡的走廊。“很精彩的潜入，利用物资输送，屏蔽监控……是‘余烬’那些老鼠的手笔吧？他们总是能给我带来一些……惊喜。”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恼怒，反而带着一丝研究标本般的兴致。

就在这时，走廊两端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金属靴底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催命的战鼓。至少一个小队的武装守卫正在快速逼近！

退路已断！

林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在死前，拉上这个罪魁祸首垫背！

他手指扣向扳机——“杀了我，这孩子立刻就会死。”白杨医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平静地开口，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电子记录板。屏幕上显示着苏宇维生舱的实时数据，一个醒目的红色按钮虚拟图标正在闪烁。“‘摇篮曲’过量注射指令，只需要我动一动手指。他的大脑会在三十秒内永久性休眠。”

林野扣动扳机的手指僵住了。他死死盯着屏幕，又猛地看向维生舱里那个毫无知觉的男孩。苏婉绝望而信任的眼神在他眼前闪过，他赌不起。

就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前后走廊的守卫已经赶到，数支脉冲步枪的枪口从两端牢牢锁定了林野，蓝色的充能光芒在幽暗的走廊里格外刺眼。他被彻底包围了。

“放下武器，林野。”白杨医生命令道，语气不容置疑，“你是个有价值的个体，无论是作为战斗力，还是作为……对照实验组。配合我们，这孩子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间。反抗，只有即刻死亡一个结局。”

一名守卫上前，小心翼翼地卸下了林野手中的冲锋枪和匕首，动作粗暴地将他双手反剪，用高强度塑料束带死死捆住。

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林野淹没。他像一头落入陷阱的困兽，獠牙被拔除，利爪被束缚，只能发出无声的咆哮。

他被两名守卫一左一右死死架住，推搡着向前走去。经过白杨医生身边时，对方那平静无波的目光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们没有把他带回外围隔离区，而是押送着走向“蜂巢”的更深处。通道越来越复杂，守卫越来越森严，一道道气密门在身后关闭，如同坠入一个永不见天日的金属坟墓。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扇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组复杂密码锁的厚重金属门前。白杨医生输入密码，门滑开后，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更像一个……观察室。

房间中央固定着一张金属椅子，旁边摆放着各种林野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墙壁是单向玻璃，显然外面有人可以随时观察里面的一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甜腥气，与之前在容器里闻到的有些类似。

守卫将林野粗暴地按在金属椅上，用附加的拘束带将他的四肢和腰部牢牢固定。

“好好休息，”白杨医生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他一眼，“很快，我们会对你进行全面的‘评估’。希望你还能继续保持你的……‘特殊性’。”

门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林野一个人，被死死禁锢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头顶惨白的光线无情地洒下，照亮他脸上未干的凝胶和眼中几乎要溢出的血丝。

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不仅没能救出苏宇，连自己也深陷囹圄，成为了待宰的羔羊，甚至可能成为下一个“样本”。苏婉现在怎么样了？她是否也落入了白杨的手中？老K和“余烬”是否因为他的暴露而遭到清洗？

无边的悔恨、愤怒和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用力挣扎，但特制的拘束带纹丝不动，只在手腕和脚踝上留下了深红的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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