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风流满金陵 第11章 黑市暗探

金陵城西，毗邻破旧码头与废弃仓廪的区域，在白日里看似一片萧条，入了夜，却另有一番景象。

这里没有主干道上的灯火通明与车水马龙，只有狭窄巷道里零星悬挂的、散发着昏黄光晕的气死风灯，映照出斑驳潮湿的墙壁和地面上模糊的人影。空气中弥漫着河水腥气、劣质烟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与**的气味。这便是金陵的黑市，潜藏在城市光鲜表皮下的暗流，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在此悄然进行。

夜色深沉，子时刚过。陈朔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布短打，脸上稍作修饰，掩去了几分原本的俊朗，多了些市井的平庸。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两个同样打扮寻常的汉子，身形精干，眼神锐利，正是沈未央安排的心腹护卫，一个叫沈忠，一个叫沈勇，是兄弟俩，对沈家极为忠心。

三人如同幽灵般融入黑市的阴影中，看似随意地逛着，实则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摊贩不多，且大多沉默，货物也千奇百怪。有来路不明的古玩玉器，有散发着淡淡腥味的珍稀药材，甚至还有些锈迹斑斑、样式古怪的兵器。交易者之间低声交谈，手势隐秘，成交迅速，随即各自散去，彼此甚至不多看一眼。

陈朔的目标很明确——寻找与“暗云”可能相关的线索。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个可能传递信息的角落：墙壁上的涂鸦、摊贩摆货的特定方式、甚至是一些看似无意义的接头暗语。

在一个卖旧书的摊子前，他停下脚步，随手翻检着几本残缺的典籍。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揣着手，耷拉着眼皮，对顾客爱答不理。

陈朔拿起一本《地理堪舆志》，随意翻了几页，状似无意地低声道：“天有不测风云。”

这是沈未央提供的几个可能与“暗云”接洽的暗语之一，据说含义是“任务有变”或“情况不明”，用以试探。

那干瘦老头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陈朔不动声色，放下书，又踱到旁边一个卖杂项的小摊前，拿起一个看似普通的陶土罐，再次低语：“云深不知处。”

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闻言瞥了陈朔一眼，眼神凶悍，带着审视，但随即又低下头，摆弄着手中的一串看不出材质的珠子，瓮声瓮气道：“不买别碰。”

接连试探无果。陈朔并不气馁，若“暗云”的联络如此轻易便能找到，那也不配其神秘之名了。

他继续深入，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交叉口，这里人稍多些，旁边甚至有个支着棚子、卖劣酒和熟食的小摊，几个一看就不是善类的汉子正围坐着低声喝酒。

陈朔目光扫过，忽然在其中一人搁在脚边的褡裢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一个用白色颜料简单勾勒的、略显扭曲的云纹！虽然画得粗糙，但形态与他临摹的几乎一致！

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旁边的酒摊，要了一碗浊酒，找了个离那几人稍近的位置坐下，假意饮酒，耳朵却捕捉着那边的动静。

那几人声音压得极低，断断续续传来。

“……‘暗云’这次失手，听说雇主很不满……”

“点子扎手……折了一个……”

“……风声紧，最近都收敛点……”

“……三日后，‘夜枭’会亲自过来处理……”

“夜枭”？陈朔记下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暗云”中的一个重要角色，似乎是来处理这次刺杀失败的后续？

正当他凝神细听时，那几人中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惕的目光扫了过来，正好与陈朔的视线对上。

陈朔心中一惊，立刻装作被酒呛到，低头咳嗽起来，掩饰住那一瞬间的眼神接触。

但那刀疤脸显然起了疑心，他站起身，朝着陈朔走了过来，另外几人也停止了交谈，目光不善地望过来。沈忠沈勇见状，立刻悄无声息地靠近，手已按在了腰间的短棍上。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喂，小子，看什么看？”刀疤脸走到陈朔桌前，语气凶狠。

陈朔抬起头，脸上带着市井小民常见的谄媚和惶恐：“没、没看什么，大爷，小的就是喝口酒，歇歇脚。”他刻意改变了一点口音，显得更加土气。

刀疤脸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陈朔，又看了看他身后看似普通、却隐隐形成护卫之势的沈忠沈勇，冷笑道：“歇脚？我看你鬼鬼祟祟，不像好人！说，哪条道上的？”

“大爷您误会了，小的就是码头扛包的，刚下工，来喝口酒解解乏。”陈朔陪着笑，暗中对沈忠沈勇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在这里动手，绝非明智之举。

“扛包的？”刀疤脸显然不信，伸手就要来抓陈朔的衣领，“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倒像个探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陈朔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王疤子，欺负个苦哈哈，算什么本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旁边那个卖旧书的干瘦老头，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正看着这边。

那被称作王疤子的刀疤脸动作一僵，似乎对这老头颇为忌惮，收回手，悻悻道：“乔老鬼，不关你的事！”

被称作乔老鬼的干瘦老头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道：“这后生方才在我摊前看了会儿书，是个识字的。这黑市里，识字的苦哈哈可不多见，老夫看着顺眼。给老夫个面子，算了。”

王疤子看了看乔老鬼，又狠狠瞪了陈朔一眼，似乎权衡了一下，啐了一口：“妈的，算你小子走运！”说完，带着那几个同伴，快步离开了交叉口，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巷道里。

危机暂时解除。

陈朔心中松了口气，同时也充满了疑惑。这卖书的乔老鬼，为何要帮自己？他站起身，走到书摊前，拱手道：“多谢老先生出言相助。”

乔老鬼抬起眼皮，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他盯着陈朔看了片刻，沙哑地道：“后生，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有些水，太深，蹚进去，会没命的。”

陈朔心中凛然，知道这老者绝非普通摊贩。他低声道：“晚辈只是寻些……‘云踪’。”

他换了一个更隐晦的说法，意指寻找“暗云”的踪迹。

乔老鬼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精光，随即又恢复原状，他低下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云聚云散，皆有定数。欲寻云踪，先观风起……城隍庙，卯时三刻，东南角香炉。”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陈朔，重新变回那个揣着手打盹的干瘦老头。

城隍庙？卯时三刻？东南角香炉？

陈朔将这几个关键词牢记心中，知道这或许是乔老鬼给出的提示。他再次拱手，深深看了乔老鬼一眼，然后对沈忠沈勇示意，三人迅速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走出黑市范围，回到相对明亮的街道，陈朔才感觉那萦绕不去的压抑感稍稍散去。

“先生，方才那老头……”沈忠低声问道，面露疑惑。

“高人。”陈朔言简意赅，“他给了我们下一步的线索。”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区域，目光深邃。这黑市，果然藏龙卧虎。

“暗云”、“夜枭”、神秘的乔老鬼、还有那即将在城隍庙出现的线索……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缓缓张开。

而他已经踏入了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