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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寅夜·御书房密议
御书房的灯烛,燃尽了整整一夜。
当窗外泛起第一抹蟹壳青时,案头堆积的北境舆图、边防轮换记录、近半年所有边境奏报的抄本,以及暗卫初步查证的卷宗,已被翻阅、勾画、讨论得密密麻麻。兵部尚书陈骞与枢密使赵崇在子时过后便已领命退出,各自去部署缜密的查探与防备。唯有暗卫统领影七,那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精悍的男子,仍跪在御案前三步之外,等候最后的指令。
南宫陌靠在宽大的紫檀木椅背中,一手撑着额角,玄铁面具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闭着眼,看似在假寐,但微微敲击扶手的指尖,却透露着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李晚晴坐在他下首一侧的锦墩上,面前摊开着一本厚厚的《北境风物志》及边防军历年秋防纪要。她眼下的淡淡青黑显示着疲惫,但眼神却清亮专注,手中一支细毫朱笔,不时在铺开的纸上记录下要点,或圈出疑窦。
“……如此说来,”南宫陌忽然开口,声音因熬夜而略显沙哑,却依旧清晰冷冽,“那几股渗透的马队,最后消失的区域,都指向‘野狐岭’一带的丘陵沟壑?”
“回陛下,正是。”影七的声音低沉平稳,毫无起伏,“野狐岭地势复杂,洞穴密布,沟壑纵横,又处于我军三道防线巡逻范围的交汇盲区。若要藏匿数百人的精锐,那里是最佳选择。且根据边境猎户提供的零星线索,近日岭中某些常年干涸的泉眼,有重新渗出细流的迹象,疑是大量人马聚集用水所致。”
“数百人……”李晚晴搁下笔,轻轻揉着眉心,接口道,“且装备精良,行动统一,能精准绕过主要关隘和巡逻路线。这绝非溃散的叛军残部能做到。必有极其熟悉北境地形、甚至我军布防细节之人作为向导,或者……”她抬起眼,看向南宫陌,“他们的地图,比我们兵部最新的勘舆图,还要精准。”
南宫陌敲击扶手的动作顿住,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寒意凝聚:“朕的边防图,难道有泄露之虞?”
影七头垂得更低:“属下已命‘潜鳞’彻查兵部职方司、枢密院机宜房,以及所有可能接触过北境详图的人员,近三年的记录与行踪均在核对。镇远关失踪的副将刘康,其营帐中发现的信笺残片,所用墨迹与纸张,已证实产自陇西‘松烟斋’,此斋专供军中文书及部分高级将领私用。残片上符号,与三年前我军剿灭的一股活跃于西北商道的‘沙狐’马匪所用暗记,有七分相似。但‘沙狐’主力早被剿灭,头目伏诛。”
“‘沙狐’……”南宫陌咀嚼着这个名字,冷笑一声,“马匪余孽,会有这等本事,搞到精良军械,还能买通朕的边军副将?背后定然有人。查,顺着‘松烟斋’的出货记录,陇西的关联,还有那个符号的一切可能变种和流传,给朕一寸寸地挖出来。”
“是!”
“还有,”南宫陌坐直身体,语气加重,“渗透者潜入已三日,朕不要‘可能’、‘疑似’。给你十二个时辰,调‘夜枭’组进入野狐岭,朕要确切的藏匿地点、大致人数、装备情况,哪怕惊动他们,也要拿到实在东西。记住,朕要活口,至少一个。”
“属下领命!”影七毫不迟疑,叩首后,身形如鬼魅般悄然后退,转眼消失在御书房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房内,只剩下南宫陌与李晚晴二人,以及渐渐黯淡下去的烛火和弥漫不散的沉重气氛。
第二节:晨光·未曾预料的静谧
处理完最紧急的指令,那绷紧了一夜的弦似乎稍稍松弛。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李晚晴忍不住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南宫陌看在眼里,冷硬的心房某处被细微地触动。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
李晚晴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他。
“天快亮了。”南宫陌的声音低缓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今日虽无大朝,但晌午还要接见几位宗室亲王和藩邦使臣。回去歇两个时辰,养养精神。”
李晚晴看着他的手,那是一只握惯了刀剑、染过鲜血、也能写出铁画银钩字迹的手,此刻正稳稳地伸向她,带着无声的邀请与支撑。她将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借力站起,却因久坐腿麻,身形微微一晃。
南宫陌手臂一紧,便将她稳稳扶住,几乎半揽在怀中。“小心。”
他身上冷冽的沉香气息混合着一夜未眠的淡淡疲惫,将她温柔地包裹。李晚晴脸颊微热,却没有挣脱,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额头轻轻靠在他胸前坚实的衣料上,低声呢喃:“陛下也一夜未合眼。”
“习惯了。”南宫陌淡淡道,揽着她肩背的手,却无意识地轻轻拍抚了两下,如同安抚,“打仗的时候,几天几夜不睡也是常事。走吧。”
他没有唤宫人,就这么揽着她,走出了御书房,穿过尚笼罩在黎明前最深沉黑暗中的宫道,回到了凤仪宫。
寝殿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夜露的寒凉。值夜的宫女无声上前,想要伺候二人更衣洗漱,却被南宫陌抬手制止。
“都下去,未得传唤,不必进来。”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行礼退下,轻轻掩上殿门。
骤然只剩下两人,寝殿内安静得能听到彼此清浅的呼吸,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宫廷开始苏醒的极细微声响。昨夜御书房中的紧张肃杀,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第三节:束发·指尖的温度
李晚晴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仍带着皇后盛妆、却难掩倦色的面容,以及身后那个静静伫立的高大身影,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想去卸下那繁复沉重的九龙四凤冠。
“别动。”南宫陌忽然出声。
李晚晴动作一顿,从镜中看他。
只见南宫陌走到她身后,沉默了片刻,然后,竟缓缓抬起手,伸向那顶象征着皇后至尊的凤冠。他的动作起初有些生疏笨拙,小心翼翼地去解那些固定的金簪、玉扣,生怕扯痛了她的头发。冰冷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颈后温热的肌肤,两人都微微一颤。
李晚晴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透过镜子,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尽管大部分被面具遮挡)和那双紧盯着发髻、显得格外认真的眼睛,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酸涩而温暖。这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在朝堂上令人生畏的“冥王”,此刻,正在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为她卸下枷锁。
终于,最后一支金簪取下,沉重的凤冠被稳稳托离她的头顶,放在一旁。浓密如云的黑发披散下来,垂落肩背,也柔和了她因为妆容而显得过于端庄的轮廓。
南宫陌似乎松了口气,但他并未停下。他拿起妆台上的犀角梳,犹豫了一下,开始梳理她有些散乱的长发。梳齿划过发丝,动作由一开始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顺畅自然。他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这件事,仿佛这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工作。
李晚晴静静地坐着,感受着发间轻柔的力度,从镜中凝视着他。烛光与渐亮的天光交织,为他冷硬的面具轮廓镀上了一层罕见的柔光。她能想象,面具之下,他此刻的神情,必定是褪去了所有凌厉与算计,只剩下全然的放松与……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陛下……”她轻声开口,声音有些哑。
“嗯?”他应着,手中的梳子未停。
“这些事,让宫人来做就好。”
南宫陌梳发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继续,语气平淡:“朕想自己做。” 停顿片刻,补充道,“在冥王府时,你为朕打理过伤口,点过安神香。如今,朕为你梳一次头,有何不可?”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帝后之间,本就该如此。不是施舍,不是恩宠,而是最寻常不过的、夫妻间的相互照料。
李晚晴鼻尖微酸,垂下眼眸,不再说话,任由那细微的暖流,从发梢蔓延至四肢百骸。
长发梳通,柔顺地披在身后。南宫陌放下梳子,却似乎意犹未尽。他目光扫过妆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螺黛、胭脂、香粉,最后落在了一支最普通的青雀头黛上。
他拿起那支黛笔,在手中掂了掂,然后,看向镜中的她。
“朕……”他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犹豫和笨拙,“替你画眉?”
李晚晴诧异地抬眼,从镜中对上他的目光。画眉之趣,古来便是夫妻闺中乐事。可她从未想过,南宫陌这样的人,会主动提出,并且……似乎真的打算亲手去做。
看着他眼中那抹罕见的、近乎孩子气的跃跃欲试,还有一丝怕被拒绝的紧张,李晚晴心中软成一片。她轻轻点了点头,唇边漾开一丝极淡却真切的笑意:“好。”
第四节:画眉·深浅入时无
得到应允,南宫陌似乎更郑重了些。他侧身靠近,一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颌,让她面对镜子,另一只手则执起黛笔。这个姿势,让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气息交融,是前所未有的亲密。
他靠得很近,面具的边缘几乎要触到她的额角。李晚晴能清晰地看到他面具孔洞下,那浓密微蹙的眉,和那双此刻盛满了认真、甚至有些过分严肃的深邃眼眸。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带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
笔尖沾了少许清水,在黛砚上细细研磨。南宫陌凝神屏息,笔尖缓缓靠近她的眉梢。第一笔落下,力道没控制好,略重了些,在她原本秀美的眉尾留下了一抹稍显突兀的深色。
他动作立刻僵住,眉头皱得更紧,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仿佛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曾如此为难。
李晚晴从镜中看到,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这一笑,如同春冰乍裂,打破了空气中那过分凝重的气氛。
南宫陌有些窘迫地瞪了她一眼(尽管隔着面具,李晚晴却能感觉到),语气硬邦邦地:“别笑。”
“好,不笑。”李晚晴抿住唇,眼中却依旧笑意盈盈。她主动微微仰起脸,配合着他的动作,轻声道,“陛下,不妨轻一些,顺着眉骨的弧度,慢慢描摹便好。妾身的眉,本就……不算难画。” 最后一句,带着一丝小小的自得与调侃。
或许是她的放松感染了他,或许是她的话语起到了作用,南宫陌紧绷的肩膀略微松弛。他深吸一口气,更加专注,手上的力道放得极轻,笔尖如同最谨慎的探路者,沿着她天然的眉形,一点一点,细细勾勒。
这一次,顺畅了许多。黛色均匀地铺染,加深了她原本略显淡雅的眉色,更添了几分庄重与明媚。他的动作越来越稳,甚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寝殿内只有笔尖掠过肌肤的细微沙沙声,以及彼此清浅交织的呼吸。镜中映出的画面,无比静谧和谐:威严的帝王微微俯身,专注地为他的皇后描画眉黛;皇后则安然仰首,目光透过镜面,温柔地凝视着身后的夫君。晨光透过窗棂,恰好洒在他们身上,将这一刻凝固成宛如古画般的隽永景象。
当最后一笔轻轻收尾,南宫陌稍稍退后一步,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李晚晴的眉毛被描绘得精致而自然,比之宫中女官所画,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生动气韵,更贴合她本人的温婉与潜藏的坚韧。
他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虽然极淡,却真实存在。
“如何?”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表扬的意味。
李晚晴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然后转过身,仰头望向他,眼中盛满了星光般的笑意与感动:“陛下画得极好。深浅合宜,比司饰女官也不遑多让呢。” 她顿了顿,笑容微深,带上了一丝俏皮,“原来陛下除了文韬武略,还有这般‘闺阁’慧质。”
明知她是调侃,南宫陌却并未着恼,反而因她眼中毫无保留的欣喜与亲近,心底泛起融融暖意。他放下黛笔,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画好的眉梢,仿佛在确认这是自己的“杰作”,又仿佛只是贪恋这肌肤相亲的温存。
“朕此生,”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某种郑重的意味,“为许多人、许多事执过笔。批过杀伐决断的朱批,写过调兵遣将的军令,拟过安邦定国的诏书……但为你画眉,是第一次。”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眉骨,目光深深看入她的眼底:“这双手,沾过血,握过权柄,染过墨尘。唯有此刻,朕觉得,它做的这件事,最……干净,也最值得。”
李晚晴的心,被这番话狠狠撞了一下,酸胀得几乎落下泪来。她抬手,覆上他停留在自己眉间的手,将那略带薄茧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轻轻摩挲。
“那陛下以后,”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哽咽,却笑容灿烂,“可要常常练习。臣妾的眉,往后就交给陛下了。”
“好。”南宫陌没有任何犹豫,郑重应承。一个简单的字,却重如千钧。
第五节:朝露·暗影再临
温馨的晨间时光短暂得如同朝露。当李晚晴洗净脂粉,换上常服,南宫陌也简单洗漱,重新束发戴冠(依旧是他自己动手,拒绝了宫人)后,天色已然大亮。
两人在凤仪宫偏殿用了些清淡的早膳。气氛宁静,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北境军务,或宫中年节安排的琐事,俨然寻常夫妻。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早膳将毕,高贤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神色比昨夜更加凝重,手中捧着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小匣。
“陛下,娘娘,‘夜枭’有急讯传回。”高贤的声音压得极低。
南宫陌放下银箸,拭了拭嘴角:“进来说。”
高贤快步而入,将乌木小匣奉上:“是‘蜂雀’密道传回,未经任何中转,直接送入宫中。” ‘蜂雀’是暗卫中等级最高、专司最紧急绝密情报传递的渠道,通常意味着有极其重要的发现。
南宫陌打开小匣,里面只有一张薄如蝉翼、经过特殊处理的绢纸,上面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密文。他快速阅读着,面具下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刚刚缓和下去的气息,再次冷硬起来。
李晚晴放下粥碗,静静等待着。她知道,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片刻,南宫陌将绢纸递给她,同时对高贤道:“传影七,再探。加派人手,盯紧所有可能与北境有往来的京中府邸,特别是……那几个与废帝过往甚密、近来却异常安静的。”
“是!”高贤领命,躬身退下。
李晚晴接过绢纸,上面的密文她虽不能全识,但关键部分已被南宫陌用朱笔在旁译出。她的目光迅速扫过,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夜枭’在野狐岭一处极为隐蔽的溶洞群外围,发现了大规模人马驻扎的新鲜痕迹,估算人数不下五百。他们发现了被刻意掩埋的炊灶灰烬,从中检出非中原常见的耐寒黍米壳,以及某种特制肉干的残留。更重要的是,在一处疑似哨位的碎石下,发现了一枚被遗落的、造型奇特的青铜箭头,箭簇狭长带血槽,工艺精湛,绝非民间或普通马匪所能拥有。
而箭头样式,经‘夜枭’中老匠人辨认,与北方草原更深处、一个近年来悄然崛起、名为“苍狼部”的游牧部落贵族卫队所用箭矢,有八成相似。“苍狼部”表面上臣服于羽国,纳贡称臣,但暗地里吞并周边小部落,动作不断,只是以往未曾直接触犯边境。
绢纸最后,还有一行让李晚晴指尖发凉的小字:“洞内深处,疑有冶炼修补之声,且嗅到淡淡‘火麟砂’气味。是否深入,请旨。”
“火麟砂……”李晚晴抬头,看向南宫陌,眼中充满惊疑。那是军中严格管制,用于顶级铠甲局部淬火和重要兵器核心部件锻造的特殊矿砂,产量极少,秘方更是绝不外泄。对方竟能在北境深处使用此物,意味着什么?他们不仅在修补装备,更可能拥有获取羽国严格管控军资的渠道!
“苍狼部……好,很好。”南宫陌的声音冷得掉冰碴,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朝阳,那阳光却无法驱散他眼底的阴霾,“看来,朕这位‘好皇兄’留下的烂摊子,比朕想的还要精彩。不仅国内有人贼心不死,连外面的野狗,也闻着味,想来分一杯羹了。”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李晚晴:“你怎么看?”
李晚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整理思绪:“若真是‘苍狼部’所为,此事性质便从内患变为外忧,甚至可能是内外勾结。他们选择此时潜入,目标绝非简单的劫掠或刺探。陛下新登基,朝局初定,北境大军刚经历轮换调整,正是力量相对薄弱、注意力集中于内部稳定之时。此刻发难,时机拿捏得极准。”
她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绢纸:“‘火麟砂’是关键。必须立刻彻查所有‘火麟砂’的产出、记录、运输环节,近一年,不,近三年的所有流向,一寸都不能放过!还有那个失踪的副将刘康,他与‘松烟斋’、与可能泄露边防图的情报网、与这‘火麟砂’的流失,之间必有联系。这是条能揪出内鬼、厘清对手脉络的藤!”
南宫陌眼中闪过一丝激赏。她的反应迅速,抓准了要害,且思路清晰,直指核心。在巨大的压力和信息冲击下,没有慌乱,反而能冷静分析,这份定力与智慧,远超寻常女子,甚至许多朝臣。
“不错。”他走回她身边,拿起那张绢纸,指尖在“火麟砂”三个字上重重一点,“这是条毒蛇的七寸。影七已经去查了。至于‘苍狼部’……”他冷笑,“若真是他们,以为躲在野狐岭,朕就奈何不得?朕能踏平他们王庭一次,就能踏平第二次。只是现在……”
他看向李晚晴,语气转为深沉:“现在动手,容易打草惊蛇,更可能让潜藏在朝中的内应彻底缩回去。朕要的,不是驱逐几百个蛮兵,而是要将这内外勾结的毒瘤,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李晚晴明白他的意思。这是一场需要耐心、需要谋略的狩猎,而非简单的冲锋陷阵。她点了点头,正欲开口,忽然,目光再次扫过绢纸上关于那枚青铜箭头的描述,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
造型奇特……狭长带血槽……工艺精湛……
她猛地想起,在冥王府南宫陌的书房里,她曾翻阅过一本前朝兵部编纂的《四方异器录》,其中有一卷专门记载周边部落与国家的特有兵器图谱。好像……似乎……
“陛下!”她倏然站起,因为动作太急,带倒了身侧的绣墩也浑然不觉,“那本《四方异器录》!可否立刻取来?妾身好像记得,关于‘苍狼部’的记载旁边,似乎附有一种更北边、几乎已湮灭的古部族‘玄鹰’的图腾与器物图样,其中有一种箭镞,描述与这‘夜枭’发现的,极为相似!”
南宫陌瞳孔骤然收缩!
玄鹰部?那是一个比苍狼部更神秘、更古老,传说中以驯养巨鹰、精于冶炼和刺杀闻名的部族,早在数十年前就因内部争斗和天灾,消失于漠北极寒之地,只留下零星传说。如果渗透者与“玄鹰”有关,那事情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将远超“苍狼部”的边境挑衅!
“高贤!”南宫陌厉声喝道,声音穿透殿门。
守在门外的高贤几乎撞门而入:“陛下!”
“立刻去御书房,取《四方异器录》前朝孤本,快!”
高贤从未见过陛下如此急迫,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
寝殿内,方才画眉梳发时的脉脉温情,早已荡然无存,被一种更加凝重、更加扑朔迷离的紧张感所取代。李晚晴与南宫陌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对手不仅仅是蠢蠢欲动的边境部落,也不仅仅是国内不甘失败的残党,而是一个融合了古老部族秘技、拥有精良锻造能力、行事诡秘莫测的未知势力……
那么,这场刚刚开始的较量,其背后隐藏的深渊,究竟有多深?那枚青铜箭头,究竟是偶然的遗落,还是……故意留下的、充满挑衅与误导的谜题?
凤仪宫外,阳光普照,宫阙巍峨。宫墙之内,暗影幢幢,似乎有一只无形而古老的手,正悄然拨动着命运的丝线,将帝后二人,拖向一个更加未知而危险的棋局。
(第二章 完)
悬念: 李晚晴记忆中的“玄鹰部”线索,将调查方向引向一个传说中的古老神秘势力。“夜枭”发现的青铜箭头,究竟是属于新兴的“苍狼部”,还是早已湮灭的“玄鹰部”?这背后是简单的部落侵扰,还是涉及更久远、更复杂的恩怨与阴谋?《四方异器录》中隐藏着怎样的关键信息?帝后二人能否凭借这一线索,抢先一步,识破对手的真正身份与目的?